张金萍拉了拉早一步出来的陈玉贵,兴奋地问:“这是咋了?咋这么多人啊?张老赖又去赌了,让人给找上门来了?”
“听说张老赖家小闺女的亲爹妈找来了,开着小轿车呢,看着就气派……”瞅着眼前这辆小汽车,陈玉贵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同样都是养父母的,他家咋就没这个运道?
张金萍却下意思地反驳,“不对啊,张老赖家闺女不就是亲身的吗?当年还是我亲手接生的……铁定是找错人了……”说到这里,她眼里全是幸灾乐祸,可有热闹瞧了。
让婆娘这么一提醒,陈玉贵也想起这一茬,说起来张老赖的二女儿跟陈有弟差不多大呢。紧跟着他心中生起一阵狂喜,要知道这片地儿就他家有弟是捡来的,当初还找不到亲身爹妈的。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激动地拽了拽张金萍,“发,发了发了,咱这回要发了,快,快让有弟来这,咱们有弟……”
不用陈玉贵说完,张金萍瞬间就听懂了,她顿时满脸放光,撒着脚丫子就往家跑,完全忘了她刚刚把人打得快断气。
而陈玉贵见婆娘走了,他自己却大喊大叫地冲到张老赖屋里,对着正拿着一块木牌仔细瞅着,一看就知道是城里来的陌生男女,扯着嗓门喊:“错了错了,张老赖闺女是亲生的,我们村的人都知道,我闺女才是那个捡来,哎,不对,才是你们亲生的……”
……
这是一个巴掌大的房间,仅有的摆设就是由两张长条凳上架着块木板当做的床,上面躺着的女孩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半响,她费力地睁开眼,只是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又缓缓地闭上,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身上的疼痛慢慢地消散,她感觉身子一点点地在变冷,最后伴随着一声轻微地咔嚓声,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张金萍逆着光站在门口,大声叫着,“陈有弟,陈……”想到眼前的女孩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她难得放软了语气,走过去轻轻地推了推,“有弟,有弟……”
一连喊了好几声,她察觉到不对劲,心头一紧,手伸到女孩鼻子边,脸色瞬间变白,整个人吓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恐惧地瞪向床上,背靠着墙缓缓地往下滑,屁股坐到在冰凉的地面上,一个激灵,尖声惊叫:“死人了……”
……
“晦气!”张老赖往地上呸了一声,吐了口浓浓的痰,眼见这一把他就能赢了,抓赌的竟然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他要赢的时候来,想起那一手的好牌,张老赖心里那个叫恨,要是让他知道是谁举报的,他非,非得……
“哎呦”
张老赖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人就往前栽倒在地,他爬起来,也不管身上沾的雪,抬脚就对着绊倒自己的那团雪狠狠地踢了一脚,“叫你绊我……”
正骂着,他眼尖地发现雪地上露出的一小块衣角,好奇地扒开上面的雪,下一秒吓得屁股着地,一骨碌地手脚并用地连连往后退。
不过张老赖只是一时不防被吓到了,没一会儿他渐渐地平静下来,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凑了上去,却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双眼紧闭,毫无血色。
“晦气!”张老赖又骂了一声,怪不得他从昨晚开始就倒霉,一把都没赢过,合该他昨晚就不该出这个门,转而骂咧咧地掉头走人,走着走着,他咻的一下又转过身来,快步回到刚才的位置,蹲下开始扒女孩身上穿着的衣服,昨晚把婆娘让自个给闺女买衣服的钱都输光了,他正愁光着手回去不好交代。
张老赖下手没个轻重,很快就扒下女孩的外衣,发现女孩脖子上还挂着个东西,拽住绳子要扯的时候,突然女生发出“嘶”的一声,张老赖这下是真的吓了一跳,抓起衣服就火烧屁股地跑。
女孩浑身冰冷,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在扯她衣服,又惊又怕,她爸妈还是把她卖给了李瘸子。
她下意思地想推开李瘸子,却浑身没劲抬不起手,正绝望着呢,发现脖子上一疼,她本能地倒抽了口气,吃力地睁开眼,模糊地看到一个远去的黑影,然后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哎哟喂,平安这小嘴儿真会说,周奶奶我听着心里乐呵。”周淑兰瞬间就忘了问林守成的话,眉开眼笑地一把搂住林平安,“等你以后再大些,周奶奶教你绣。”
不是她自己夸自己夸,红旗村哪个不知道她周淑兰针线活最好,要不然她一个女人的,在没了男人后,还能把五个儿女一个不落地拉扯大,不就是靠着手艺贴补家用吃饭?也就近几年管得严,她才没再靠手艺挣钱,不过她手上的功夫却没拉下。平日里不是没人私下想跟她学个一招半式的,全都被她给推了,也就是这林平安,一来投了她眼缘,而来以后是她孙媳妇,教会了她,还不是她乖孙享福?
此时的周淑兰完全忘了林平安跟丁金宝现在啥关系都没有,一心一意把这俩人配上对。
听了这话,不知周淑兰心思的林平安心中一喜,她是会针线活,可没有周淑兰会的多,再说了,要是周淑兰哪怕是教她一两天的,以后她也可以说是周淑兰教的。
于是林平安连忙向周淑兰道谢,而林守成却皱起了眉头,他不想让孙女学这个,谁让他老娘原来是绣娘,还没到年纪就眼看不清了,他不想孙女以后遭罪,只是瞅着还没他腿高的林平安一脸的兴奋,他还是也没开口反对,毕竟孙女现在还小,离可以拿针拿线还好几年,或许过了几年孙女就忘了,又或许那个时候周淑兰不想教了…
丁金宝一会儿看着周淑兰,一会儿又朝着林平安使眼色,心里不住地想咋还没说话,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转着头,终于忍不住了催着要林平安出去玩,只是林守成怕林平安听不到那些不好听的话,难得地找了个借口让林平安待在家里头。
只是纸是包不住火的,林平安到底还是知道外面的流言。
这事还得从丁金宝说起,丁金宝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不耐烦留下了听周淑兰他们说话,又嫌屋里地方小折腾不起来,见林平安真的不出去,就一个人跑出去耍了,想起今儿大队杀猪,就想着过去看热闹,不成想竟然碰上了林家荣。
说起林家荣,由于那天的事,两个人就不大对付,天天想方设法想把对方压下去,两边有输有赢,但总体来说,丁金宝的胜得多输得少。
林家荣自是越发地怀恨在心,这不偷听到李夏荷跟他妈的话,说是偷听,其实李夏荷经了那天的事,不敢再当着家里孩子的面乱骂,就怕又被不知事的娃学到外面去了,只是屋里就这么大还不隔音的,即便李夏荷躲到屋里说,还是让林家荣听了个正着。
而林家荣是好了伤疤忘记疼,不长记性,明明之前在同一件事上吃了两次亏,还是没有学乖,又再外头说着从李夏荷那听来的闲话,在他心里,林平安是跟丁金宝一伙的,他巴不得林平安倒霉,他还自以为找的地方够隐密,却让抄近路的丁金宝听了个正着。
丁金宝又把林家荣揍了一顿,虽然丁金宝就他一个人,对方有好几个,但除了林家荣,其余的人都被他们各自的父母拎着耳朵教训过不能招惹丁金宝,这会儿跟林家荣撇清都来不及,哪还会帮忙干架?
既然人数上不沾优势,结果就不用说了,丁金宝是单方面地殴打林家荣。
然后李夏荷又一次找上了门,然后丁金宝把听到的话学了一遍,林平安也就知道了。
等林守成面无表情地打发了李夏荷,送走了周淑兰跟丁金宝祖孙,回屋后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平安,嘴张了又张,最后安慰她说道:“那些个人胡说八道,我们平安是个有福气的,你啥都会干,自从有了你,我省了不少事的,今天你张二叔还羡慕我有个好孙女呢,还说要拿二虎子跟我换你…”
二虎子是张建国的小儿子,能跟丁金宝玩一块的都是皮实的,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种,同样的性子不同的命,丁金宝是有个甭管他干了啥都护着的周淑兰,而张铁蛋就没这个运道,张建国是个严父,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木棒,二虎子挨过打后该揭瓦片还是揭瓦片,所以张建国听多了林守成嘴里孙女咋样咋样乖巧,心里馋的不得了,恨不得把人跟林守成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