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海一震，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以为我害怕了？”

宁远忙道：“不”

顾大海挥手打断他的话道：“我顾大海研究神秘化多年，考察过国从西南到东北各地的丧葬习俗，更写过多部丧葬史的专著，难道我还会害怕眼前这些坟堆吗？

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个。”他转身提过了后座的棕色小皮箱，拍了拍箱子道：“别忘了我们还有金刚界蔓荼罗！”

宁远见他去意甚坚，再看他的眉心黑痕，正自踌躇，忽然脑海闪过一句老话：死生有命。于是微微一笑道：“顾老师，那我们下车吧。”

两人各提一个手电筒下了车，向竹林走去。此刻夜雾更浓了，如乳白色的水流，渐渐地由远而近，由淡至浓，遮掩得竹林里累累叠叠的坟堆若隐若现，诡秘可怖。

夜，静得一丝虫声都听不见，只是缓缓地渗出无边的寒意。

宁远在前，顾大海在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一座座坟堆，泥泞的土地和湿漉漉的竹叶很快让他们浑身尽湿。但也顾不了。两人一言不发，憋足劲穿越这片坟场。

走了半个多小时后，迎面一阵夜风吹来，竹叶飒飒，雨滴乱飞。还夹杂着哗哗的流水之声。宁远用手电筒向前照去。只见密密的竹林后，隐约出现一条蜿蜒的小径斜斜向。

小径只有一尺宽，许久都没有人走过了，小径两旁的乱草膝盖还高。宁远再往照。此刻乌云渐散，皓月吐辉，月光和手电筒的光芒，同时照出小径的后面，是一座黑黝黝的小山冈。

宁远拿出那张地图看了看道：“顾老师，前面应该是绿竹冈了。”

顾大海早已累得直喘，但很显然不想继续留在竹林里。忙道：“我们快点走。”

两人加快步伐，终于走出了竹林，来到山冈的脚下。这里地势稍见开阔，夜风阵阵，也不那么闷热了。

宁远正待走向山冈，却远远望见山冈右侧一条河流的远处，竟飘来了成千百点荧荧之火。昏黑的旷野，朦胧的月色下，这些幽幽闪烁的火光，照得整条河面波光粼粼，煞是壮观，煞是诡异。

“难道是萤火虫？”宁远长期生活在城市里，很少见到这种景。但是随着火光的渐渐飘近，他看清了，不是萤火虫，而是蜡烛的火焰。河面漂来数百艘仅有一尺长的竹蔑小船。

每只小船里都点一盏蜡烛。许多烛火已被风雨吹灭了。但仍有不少火光闪耀。火光、烟气、夜雾交织在波光粼粼的河，仿佛要把人带入一个恍惚迷幻的超现实世界。

顾大海忽道：“我怎么忘了？阳历8月15日是阴历七月半。”他看了看手表道：“现在是晚9点，再过三小时，鬼门要开了！”

宁远道：“鬼门开？”

顾大海道：“阴历七月半是国传统的鬼节，也叫做‘盂兰节’或‘放灯节’相传到了这一天，鬼门关会打开，所有沉沦在地狱里受苦受难的鬼魂都会涌到阳间来，寻觅投胎的机会。

为了替这些鬼魂指路，也为了避免鬼魂骚扰家人，人们习惯去郊外，在各条河流里放灯。让灯火随着河水漂向四处。指引那些孤魂野鬼随着灯火，前去投胎。这些灯称之为‘普渡灯’”

顾大海说话的时候，河流远处，飘来了越来越多的小竹船，每艘竹船都粘着一支蜡烛。星星点点的普渡灯火，照耀得大半条河面波光耀金，迷离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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