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的时候我在门口,爷爷在帮奶奶祛痰,我倚着老旧的红色木门在旁边看着,就听爷爷大声叫了几句奶奶的小名,我那时候还不是特别理解死亡是什么概念,但那一刻,我眼泪哗哗地就淌下来了。
按理说父亲是家中长子,虽然有两个大点的姑姑,但早已嫁做人妇,我就算是家中最大的孙辈了,守孝那天理应为奶奶跪守一夜,可是毕竟那时年纪小,跪着跪着我便犯起了困,家中长辈也不为难我,就让我去睡了。
睡到半夜,我忽然醒了,就看见我还睡在原来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时的卧室的床上,奶奶就在床边坐着,旁边柜子上的一台10寸的老式黑白电视的荧幕上映出奶奶苍白的脸。我就问奶奶在干嘛,这么大半夜的还不睡?奶奶摸摸我的头说:“你继续睡吧。我瞅这鞋底还没纳完,想赶着把鞋做完了好给你穿,马上就搞好了,你快睡吧。”
我看了一眼那鞋,就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被父亲叫醒去送葬,我举着白幡走在最前面,后面弯弯曲曲的队伍穿过山上狭窄的小路。下葬后我们轮流给奶奶磕头,抬起头就好像看见奶奶站在墓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我,可是再一眨眼,人又不见了。回家后母亲打扫房间时从床下翻出一双鞋,白底黑面,正是昨夜我看见奶奶手里拿的那双。只听我妈“咦”了一声说:“明明记得妈卧床不起的时候这双鞋还没纳完,是我记错了?”我脱口而出地说:“奶奶昨晚上纳的啊。”我妈当时愣了一下就让我别胡说,她表情和语气都有点凶,我当时就哭开了,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头一天夜里的事,说自己没有胡说。
后来家里人都说我是做梦,至于那双鞋从何而来,我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年纪小,我也就没有太过在意,懵懵懂懂地就过去了。
现在想起,忽然就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赵旭见我良久不说话,拿指头戳了我的胳膊一下问我想什么,我说没事干揭开伤疤撒点盐保鲜。
他笑了,又忽然停了,有点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就把目光投向远方了。
正巧这时候东方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线白,紧接着一个弧就冒了出来,染了一片红,倒显得十分温暖。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你说……”赵旭扭过头来准备跟我说话,却只见我“唰”地站起来留下一句“卧槽,小爷还有早读呢!”就跑开了。
之后就跟赵旭忽然熟络起来,他是那种有点呆呆的,但却又不拘小节的人,后来我也才知道,他父亲说让他好好念书,不让他接触那些东西,说是危险,倒是他爷爷,偶尔还是会跟他讲一些年轻时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让他当故事听,因为他父亲不让他学,他爷爷叹着气,但也没说什么。
后来他爷爷收了个徒弟,比赵旭小3岁,叫柳冰。是他爷爷一次出去做事时收的,据说是家里人都被害死了只剩他一个人,于是他爷爷就把他带了回去,收作弟子,算算日子,已经2年有余。
后来几天赵旭仍然半夜跑去楼梯间蹲守,我偶尔会过去陪着他,就嘲笑他说,你什么都不会,在这儿也没用啊,难不成还跟那鬼玩拔河?白天上课还睡觉,不是辜负了你父亲让你好好念书吗?他笑笑说,就是让我去睡我也睡不着啊,反正爷爷说他过几天忙完了就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