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镜从锅里铲起一只蛋饼,往盘子里一丢:“你又不是不认得路,为何还偏要我陪着?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这点子小事都不会做?”
“不是……”
薛钟还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同薛灵镜说过话,连自个儿都觉得不适应。然而他心里很明白,到了现在这地步,若是还不知道把身段儿放低,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妹妹,我得罪过船帮的人,那件事全都是我不对,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
他的话,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得甚是艰难:“那些……”
他本来想说“那些粗汉”来着,话都到嘴边儿了,又急急改口:“那些大哥们,现在只怕瞧见我就来气,我别说去求人了,只怕连码头都上不去,就会被他们轰下来……”
“我看,人家可没你想得那般小气。”
薛灵镜扭头瞧瞧他:“现下是你有求于人,难道指望着我替你开口?”
“不不不!”
薛钟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妹妹你只要陪我走一趟就行,到了那儿,话由我自己来说。我就是想着、就是想着……”
“你就是想着,那些大哥们——尤其是晁清,跟我关系还算不错,希望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计前嫌帮你们,是吗?”
他叽叽歪歪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薛灵镜听得心累,索性帮他把后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薛钟平日里清高又酸腐,即便被她收拾了好几回,十有八九,仍然不把她放在眼中。今日他这般做小伏低,叫人瞧着实在觉得解气。
也是时候,让他吃些教训了,他不是看不上那些靠卖力气谋生的船帮汉子们吗?当初对他们嗤之以鼻、拿话噎人家的时候,可有想到今天自己会有求于人?
薛钟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妹妹,你只要同我一起去就行,行吗?”
“可以啊。”
薛灵镜倒是答应得挺痛快,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啊?”
薛钟立刻傻了。
好处?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全靠家里养着,手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能给薛灵镜什么好处?
他答不上,薛灵镜便替他答:“你心里很明白,这次童试,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考中了,那么我没话说,所谓‘好处’,也不再向你讨。但你若考不中,接下来该怎么办,便由我来替你安排,你愿意就点个头,不愿意,这事儿咱们就罢休,谁也别提了。”
薛钟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成。”
薛灵镜手脚麻利地将蛋饼全煎好,捎带着洗干净油锅,擦了擦手。
“我昨儿才去过船帮,三天两头往那儿跑,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吧,正月十五,咱们不是要一块儿去镇上看灯赏烟花吗?那****同你一起去船帮。横竖县试二月初举行,不用急于一时,你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自个儿好生琢磨琢磨,这话,究竟该怎么跟人家说。”
她也不管薛钟同意不同意,说罢,打发他把蛋饼端出去,自己也跟着走出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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