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冲蓦地想起前几次她与人斗嘴的情形,有点绷不住想笑,忙咳嗽一声,正色道:“此番宋老板的确有损失,我们船帮自来不推诿。该道歉就道歉,该赔偿便赔偿,我只做我份内事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突然伸出手来,隔着衣领揪住薛灵镜的脖子,将她掉了个个儿,使她面向马市,随后又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自管忙你的去,别的很不需要你操心。”
说完这句话,他竟将她丢下不管,径自走了。
他掌心灼热,薛灵镜只觉脖颈被烙铁烫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彬彬有礼进退有度,难不成都是假装的?怎么可以随便捏人家的脖子呀!
傅冲眨眼间已进了宋老板的铺子,薛灵镜却站在原地愤愤磨了半天牙,这才转身进了马市。
沧云镇的马市,顾名思义,百年前战乱时,曾是贩卖骡马的地方。然而沧云镇这地界大多数时候都很能称得上太平,寻常老百姓对马的需求实在很有限,渐渐地骡马贩子便都离了此处,如今倒成了小商贩们做买卖的好地方。
马市里街道宽敞,道路两边各种摊档,食衣住行卖什么的都有。薛灵镜悠悠闲闲地在里面晃了两圈,果然见在此地出入的多是南腔北调的外地人,腰间鼓鼓囊囊,看上什么连价也不还,丢下钱就走,出手阔绰得不讲理。
薛灵镜特地放慢脚步,仔细观察便发现,此间虽各行各业生意都不错,但要说个中翘楚,还得是饮食业。那些个外地人,不计看见甚么吃食都觉得新鲜,哪一样都想尝一尝,除开位置靠里的那几个摊子稍微清淡些之外,其余的摊档前,全都坐满了人。
要知道,眼下只是未时,离正经吃饭的时间还远得很啊!
薛灵镜耐着性子再转一圈,便大概有了数。
施郎中推荐她来马市摆摊,当真是良心建议,整个沧云镇,怕是再找不到更适合的地方了。
这当然是件令人高兴振奋的事,薛灵镜心中隐隐有了决定,又随便找了个摊子买了几个烤芋头,与摆摊的大娘闲聊两句,问了问马市里哪个时间段生意最好,有了答案,也就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将将从马市里出来,她又一次看见了傅冲。
这一回,那人却是在前方不远处抱着胳膊倚墙而立,两条腿支得老长,脑袋微微垂着,看起来既像是在想事儿,又仿佛有点犯困。
薛灵镜脚下顿了顿,便走过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傅冲立刻抬起头,朝她面上一扫:“怎么样,此地可能壮大你的饮食事业?”
“嘿嘿,挺好。”
薛灵镜搓搓手,将手里装着烤芋头的纸包往他跟前一递:“你吃吗?”
“……谢了,不必。”
傅冲很明显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嘁。”薛灵镜撇撇嘴,“你这人真是不懂,吃东西是种乐趣——喂,你的事办得如何?宋老板难为你了吗?”
“还行,左不过赔货银罢了。”傅冲淡淡答,见薛灵镜眸子里的光瞬间暗了,便又开口道,“你也用不着想太多,船帮做的是替人运货的营生,原本就得担这样的风险,这不是第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哦。”
尽管他这样说了,薛灵镜却仍旧难免替他觉得憋屈,细细应了一声,便不再开腔。
“行了,走吧。”
傅冲往她脸上瞟了瞟,站直身子:“你再不回家,你娘怕是该疑心我拐带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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