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真想查清楚,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动用官府、林家的人。若是假的,岂不是要被整个扬州城的人传为笑谈;若是真的,那传出去也实在有损于姑姑的名声。姑姑虽然不在了,对黛玉将来说婆家也是有很大的影响。
贾家就更不便出手了,免得徒增人说闲话。
迎春想了想,问黛玉道:“你可知道你爹爹在扬州城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黛玉低着头思忖了会儿,道:“爹爹在扬州城是做巡演与时代,与他要好的朋友除了官场上的人,便是盐商了。爹爹的这些朋友我从来不认得,只是偶尔听娘提起过。”
迎春顿时精神大振,“盐商朋友,若他们真的有人能帮忙,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情,你且仔细想想。”
黛玉慢慢道:“若说能帮得上忙,你可以去问林忠大管家,爹爹的很多事都是由林伯打理。他会尽心去办得。’
迎春听了这句话,不由点了点头,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以林如海的官职,盐商巴结都来不及呢,这些人能够在扬州城里顺利的过下去,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林如海某些时候能放一马。
商人虽然看起来是士农工商的最末等,其实是最重信义的人,之前受了林如海的恩惠,现在未必不能不去报答。
屋外天低低的,像一幅昏黄的画卷。渐渐变得发了白,云像沾染了墨一般,晕染开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来。
绣橘从屋外走进来,放下了伞靠在庑廊外。她的衣摆和鬓角都沾上了雨水。
绣橘接过露儿递过来的一块巾子,擦了擦,进门便道:“姑娘,雨大了些。快别出去了。”
进了屋,才发现没有人应,见一个小丫头子痴痴地一笑,道:“姐姐,姑娘不在,这几日都在陪着林姑娘了。”
绣橘这才恍然大悟,“那哪儿能这个时候还在?我看着雨是越来越大了,一会儿若说还不回来,天就要黑了,又是雨又是风的,过来岂不是要着凉?你且准备好热水,我去林姑娘那儿唤姑娘回来。说不定林姑娘留了吃饭。”
于是,绣橘便带着一件杏色披风,又撑着伞重新走入雨幕中。
刚走出门,还未出院子,便见迎春已经走了过来,绣橘忙奔过去,“姑娘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也不叫个丫头跟着?我正要去林姑娘那里寻你呢。”
说着就要把那杏色披风给迎春披过去,眼神却不由被姑娘手中举着的一把伞给吸引住了。那伞一看便不是姑娘的,也不像是林姑娘的。通柄光亮镀了一层金,伞面阔大,上头画着日出山河绵延千里图。
绣橘盯着那伞看了好几眼,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迎春却丝毫没有解释这伞的来历,只催着绣橘道:“快进屋吧。”
主仆二人进了里屋,迎春打了个寒颤,顿时感觉屋里好暖。她看了看屋外如断了线珠子似的雨,心里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是要冷起来了。
这一夜,林家的人,都没有睡好。
到了第二日,天却比昨儿个退了开来,露出了一汪碧汪汪的蓝天。一大清早,不知道哪儿来的小丫头就急急慌慌地跑了过来,敲了敲迎春住处的门。绣橘十分不耐烦的道:“大清早的,还没醒呢,就在这里嚷嚷什么,这么的没规矩?”
那小丫头急急的又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姑娘,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那对母子……嚷着要见我们姑娘。我们姑娘不想见,她就吵着要让那哥儿认姐姐。”
迎春本来躺在床上,一听这话气得噌的坐了起来。竟然有这等不要脸的事情。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要跪,该跪的是林家的主母,干黛玉这个嫡女什么事情?
迎春冷笑一声,她若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去好了,转而又想,黛玉最是个软心肠,虽然嘴上硬,保不齐,若她心一软,一点头认了那对母子,那眼下的事情便很难办了,此事只怕也有林家那两位老爷的事儿。世上的事情哪儿那么巧?不偏不倚赶在这个时候出现?
想了想,迎春便赶紧吩咐绣橘从床上坐起,简单的穿戴好,就急急地赶往紫竹院。
到了紫竹院一看,孟姨娘那对母子果然,穿戴整齐的站在院子里,向屋中张望着,丫头们虽然用鄙夷的神色打量着他们,可万一这孩子真的是老幼唯一留下的独苗,那以后林家的家产到底是谁继承就说不清了,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看着。迎春远远的从院门走了进来,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知道姑娘现在都分外地依赖着贾家的二小姐,雪雁十分惊喜的道:“二姑娘,二姑娘!”
那孟姨娘回头一看,正是昨天在厅堂上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那个女子,知道她是贾家的姑娘,自然眼里不能小觑了去。
她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贾姑娘,迎春却也客客气气地对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却不卑不亢,又带着一丝据高临下的道:“孟姨娘不好好的在屋里带着自己的哥儿跑来姑娘的园中做什么?”孟姨娘轻轻的笑道:“我这不是,明哥儿吵着想要见姐姐,这才带着她来见大姑娘吗?”
迎春淡淡的道:“男孩孩子家,哪能,由着他想做什么做什么?便真是亲姐弟,也不该大清早的来闹自己的姐姐。若是姑父姑姑在世,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为时尚早吧!”
孟姨娘咬了咬唇,她大概晓得迎春实在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她要存心挡着不让见,那也没有办法,于是就说了什么改日,只好悻悻然带着儿子离开了紫竹院的院子。
迎春走了进去,见黛玉已经穿好了坐了起来,满脸的恼怒。见她来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幸好有你在,不然依照我的性子,反倒真不知该怎么料理这些事情才好。爹娘在世时,视我为掌上明珠,我到了你们府上,老祖宗和家里的姐妹们待我也是极好,从未受过委屈,眼下的这些事情若没有你,我还真不知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