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则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儿,森然道:“你也承认,你不止当她是师父了吧?”
“你……”柴麒气急,“这么多年了,我同你解释了多少次了?她是我师尊,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老人家,这世间早没有了我的存在!你还要我解释多少次?”
杨敏冷笑,不语。
柴麒凝着她那张清丽秀美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有强烈的愤意涌上心头:“阿睿她们两口子稀里糊涂地收养了那小丫头倒也罢了,毕竟她们不是至亲。可你该清楚,我的亲弟弟是怎么死的!他又是为了什么而甘愿与那些人同归于尽的!”
她说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小丫头是个什么来历,你不是不清楚。我没找她的麻烦已经算是大度,可你让我日日看着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是难为我、恶心我又是什么?”
杨敏的神情有了一两分和缓,沉声道:“我没想碍你的眼,更没想恶心你……谨儿是个天分极高的孩子,我看重的是她的天资,至于旁的,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与她何干?”
“正是因为是上一辈的恩怨,我才没找她的麻烦,”柴麒道,“但你不能强求我日日见到她,还得和颜悦色地对待她!”
杨敏霍然甩开柴麒,“十年了!柴麒,整整十年了,你还是这般!你只顾及你自己的感受,你从来不……”
她说着,胸口一酸,夺路便走。
“敏敏!”柴麒慌了,不顾一切地拦腰在背后抱住了她,“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怎么只顾及我自己了!”
杨敏凄然垂首,定在原地,半晌不动不言。
柴麒吓坏了:“你说话啊,敏敏!你别吓我……”
“错了……”杨敏喃喃着。
“什么?”柴麒面露疑色。
“是我当初,错了……本就不该答应你……”杨敏说罢,不顾一切地挣开柴麒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跑开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柴麒扎着双手,木雕泥塑般怔立在原地,许久,方醒过神来,她木然地抬起手臂,凝着已经贴着肌肤滴落的泪水在手背上擦过的晶莹痕迹,痴然。
那是方才杨敏落下的泪。
然而,接下来,她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似的,厉声道:“什么人在树上?下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杨谨扭捏地蹭到她的面前,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你是……”柴麒面沉似水,“是你?”
她之前被杨敏乱了分寸,两个人谁都没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此刻,已经认出来偷窥的是谁了。
然而,这个事实更令柴麒愤怒,冷森森笑道:“好啊!好啊!做这等苟且勾当,你倒是轻车熟路的很啊!真是家学渊源!”
那个后生介绍完毕,又小心向杨谨道:“看小兄弟你的模样,也不像是做粗活的。”
玄元派向来待做工的大方,银钱上也不大计较,所以周围的庄户人都乐意来这里帮工。似这几个后生,都是尚未娶妻的,就在这别院里常住着,随时听候差遣,比临时招的更能多得些银子。
再观杨谨,长得俊俏干净不说,就是这副小身板儿,单薄细瘦的,至多不过十二三岁,怎么可能是来做工的?
何况,众人见她还是被孟月婵领来的。别看孟月婵在她师父面前唯唯诺诺的,可在这些做粗活的汉子眼里,俨然就是仙女般的人物,他们也仅有那么三两次能远远地见着这主儿。
这样的人物,亲自送来个瓷娃娃般的小人儿,他们岂敢怠慢了?
虽说那位“孟仙女”对这个漂亮小人儿的态度似乎不大好,他们又怎能想得通这其中的关节?只当“漂亮女人自有漂亮女人的脾气”,对杨谨却是毕恭毕敬的。
杨谨被引到了一间不甚宽敞,却整洁干净的屋子前,只听那个叫于壮的后生道:“杨兄弟,你今后就住在这儿吧!这是咱们这儿最干净的房子了!”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看你长得像画里的善财童子似的,总不好让你和我们这些粗人挤在一处……”
杨谨微愕,心头有感动划过。
“多谢你了,于大哥!”她诚心谢道。
于壮被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盯,顿时通红了整张脸,结巴道:“客、客气个啥!”
杨谨见他一副比自己还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莞尔,忍着笑意道:“于大哥,你们今后有什么活,只管吩咐我!我什么活都干得!”
于壮反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干啥活啊?你是个精贵人,将来是要做大侠干大事的,咋能让你干粗活?”
杨谨心中一暖。她被那些“大人物”频频冷落,却在一个普通得近乎卑微的人的口中听到了做“大侠”的期盼,百般滋味涌上心间。
“我有的是力气,”杨谨生怕对方不信,又追上一句,“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