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这一秒的功夫,喻知非却将她的恐惧看在眼底。
他推动着轮椅,从她的身侧来到她的枕前。
喻知非伏在她的耳边,“不要看就好了。”嗓音中带着独属于他的暖意。
苏华年没有抬起头,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紧。
喻知非拉着她的手,刻意地在她的面前,用自己的双臂阻挡着她的视线。
苏华年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童主任掀起了她的上衣。
“诶?”他疑惑地问,“你腰上这个疤是怎么回事?”
“疤?”苏华年想了想,“有吗?我不知道啊。”她仰头看着喻知非,“有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似乎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对自己身体上的疤痕异常敏感与在意,苏华年不禁紧张地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弄的……没有啊”
童主任笑了起来,他打趣地说,“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有意识,自己身上多了个疤还不知道。”
“我自己又看不见。”苏华年不满地嘟囔着。她开始哭闹地想着,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留下的这道疤痕。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五官都皱巴巴地拧在了一起,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漫不尽心地提到,“在云南的时候,你‘英雄救美’的那次。”
苏华年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随即她便伸手握拳,“喻知非你这个骗子!”
喻知非笑着抓住她挥舞的拳头。
童主任也停下了手中的准备工作,如同看热闹地看着这两个人。
“你给我上药的时候不是跟我说好了吗?”苏华年质问着他,挣开他的手,苏华年的拳头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骗子!大骗子!你跟我说没有留疤的?”
“对不起对不起。”喻知非一边躲着,一边笑着说,“没有关系的嘛,你又看不见,你就当自己没有这个疤就好了。”
苏华年蛮不高兴地说,“这不一样……有个疤多丑啊……”她的眼中带上了一层黯淡。
“好啦。”喻知非托着她的脸颊,“反正也就我一个人看,我不觉得丑。”
喻知非此言一出,童主任便大声地咳嗽着,“咳,我还在这呢。”
本来不觉得喻知非的话有任何的不妥,被童主任的咳嗽声一大段,她也体会到喻知非言语中的暧昧。
底下头,红了脸。
手起,针落。
眼下的这个场景,苏华年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在很久之前的那一个夜晚,对于自己意义重大的那一个夜晚,在他亲笔设计的那座音乐厅内,自己也是这样在临场前出现突发状况。
还是他,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帮自己解围。
不同的是,当时他有些尴尬地背对着自己。
而此刻,他正紧张地望着自己的腰部。
喻知非并没有注意到苏华年的眼神,他专注地看着童主任的指尖。
纵然是知道他技术娴熟,医术高明,但他的心中依旧有万般不放心。
那准确落在苏华年腰部穴位上的一针针,也正正地落在他的心头。疼痛从心底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的音量问,“疼吗?”
苏华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童主任一边施针,一边带着医生公式化的口吻淡淡地开口说,“这两年不能要孩子啊。”
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苏华年不解地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童主任将酒精灯盖起,“就是你这腰的情况,一来是承受一整个孕期的负荷以后应该会更不乐观,二来是万一剖腹产,麻药的注射也会让你的腰伤更加严重。”他解释道,“你可以要孩子,如果你能够割舍掉对舞台的一些追求,完全没问题。”
苏华年耷拉着脑袋,发出了很小声地“哦”。
喻知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自己才几岁,急什么?”
“也对。”苏华年闷闷地回答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心底总有一丝淡淡的不开心。
窗外的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这是一种来自大自然馈赠的音乐,苏华年微微侧头看向窗口。
喻知非随她的视线看去。
春去秋来,有树叶落下,也有枝叶萌芽。
初春时节,适宜播种。
往往,小小的种子总是会在大自然的微风中,不经意地埋下。
安静地生长。
没有人知道它何时扎根,没有人知道它何时发芽。
也没有人知道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但终究,埋下的是一个小小的希望。
苏华年仰着头,看向喻知非。
刚刚好,窗外有风,她的眼中有他,他的眼中,也有她。
他们的小种子,会不会也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