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穷山恶水,可孟姝在那里过的很平静。她回到了这里,眼里才有了黑气儿,说明她是回来之后遭遇了什么,又或许对她来说,家人比一群拐卖她的暴徒更恐怖。
“孟姝,之前我问你你并没有告诉我”,赵禾把香插*进香炉里,“但是他呢,你死了,他说不定之后也就死了,所有的秘密都随着黄土尘埃落定,你真的就甘心?”
灵堂没什么反映,孟姝遗相旁边的两圈白布随着风打了一个旋。
赵禾看着孟姝的遗照,相片上她还很年轻。她不想跟她说——“每个风水阵都有阵眼,尤其是越厉害的风水阵,你知道阵眼是什么吗?”赵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心里最怕的人。”由爱故生恨,由爱故生怖。
林桑还在看孟姝的照片,他觉得眼睛有点涩,抬起头双手压了一会儿眼周,又闭着眼睛问赵禾,“你来干什么?”人已经拜祭完了,还不走,他把照片放在身后,怕赵禾走的时候又想起这张照片。
大脸猫从进门一开始就窝在凳子上,他们说话时间长了,它有些不耐烦。蹦跶到了赵禾的怀里,咪了一声。赵禾轻轻抚它的背部,又看着林桑,“有人雇我来。”
“谁?”
赵禾没正面回答他,“关心你的人”,她又说,“你自己知道雇我的价钱,她们并不富裕,别让她们失望”,林桑抬头看着她,她眼底好似一汪看不透的深泉,又带着种洞彻人心。在这样的目光下林桑产生了自己被看透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好像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要过下去。”
赵禾的嗓音穿过层层烟雾,她又燃了把香,递给林桑,“给她上柱香。”
林桑手不受控制的接过了香,他另一只手还捏着那张照片。之前他给孟姝上的香都已经快燃光了,剩一个底部,越烧越旺,呛得门口的陈哥捂着鼻子直咳嗽,扇了会儿烟,他又睁开眼睛,林桑的手里还拿着香,整个人却不动了。
“桑桑”,他叫了一声。
他没动,他又看着大师。赵禾站在烟雾旁边,越发显得发黑脸白,她怀里抱着只猫,猫儿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爪子在她手背轻挠,她安抚它,转眼又冲陈哥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陈哥觉得怪怪的,但他又十分信赵禾,他没动。
林桑不受控制的仰着头,烟雾缭绕他的眼,让他产生了生理性的泪水。疼痛过后他又睁开眼睛,雾气凝结成一个人的轮廓,这让林桑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摇身一晃,原本弥漫的四周清晰了开始,变成了泛着昏黄景色的摩天大楼。
林桑站在空荡荡的街上,这是本市现在很繁华的一条街,到夜里十二点通常都有很多年轻的小情侣在漫步,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四周偶尔开来一辆车,都是七八年前的老款式,现在很少见了。林桑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他的表情非常奇怪。他按照记忆,走过一条窄窄的胡同,这条路很长,林桑觉得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生出了点烦躁的感觉。
然后他就看见了前面的人,就好像有人在他干涸的心田里洒下了一片雨泽。
孟姝之于他算什么——林桑经常在想这件事儿。他是喜欢孟姝的,有男人对女人的喜爱,但也许更多的是弟弟对姐姐的独占,他不能离开孟姝,任何方式都不能,所以她失踪了,他找她,不惜一切,他或许能找一辈子。
可她死了。
前面的人扎着马尾,很活力,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她穿着这个年代还流行的紧身牛仔裤,洗的发白,脚底穿着一双塑料凉鞋,应该是刚从菜市场回来——这是刚刚上大学的孟姝,林桑记得。
他记得这天,因为这天是他生日。他生母找到了他,要接他回去,孟姝还做了一大堆菜给他。
他当时一度觉得那天是他的幸运日。
孟姝今天心情也不错,她买了一大堆他和她都喜欢的菜。两个人钱不多,除了当时林桑坑蒙拐骗来的钱就是孟姝去年考试拿的奖学金,生日也买不了蛋糕吃,孟姝每年会给他下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