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她没有察觉到我的意图。
“美术学院啊。我们去接他。”我说。
“就我们三个?”她问道。
“你还有人吗?人多一些当然好。”我说。
“没有。”她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不解,不过一瞬间后就明白了,现在已经临近春节了,她想热闹、热闹。“要不我再叫几个人?”我问道。她不说话,车在朝前面驶去。
我首先想到了五哥。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依然是源于张萌萌的单身身份,“费大队,我们去那家火锅店喝酒,好吗?”电话接通后我问他。
“好啊。你们到了没有?”他问。
“还没有。”我回答,“你有其他朋友吗?多叫几个人吧。马上要过年了,大家热闹、热闹。”
“我看看吧。”他说。
接到了易科。“你身边怎么都是美女?”他上车后嘀咕道。张萌萌即刻瞪了我一眼。我有些狼狈起来,“易教授,你怎么这么说呢?”
“哦。哈哈!口误、口误!”他顿时明白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更加地糟糕。我只好苦笑。
“这个……教授,那以前是不是经常带美女啊?”张萌萌却在问了。
“我和易教授今天是第二次在一起吃饭。”我急忙声明。
“那上次你带的是谁?”她不依不饶地问。
我去看着易科,“我们易教授需要的模特。”
“谁?”她问道。
“易教授,你自己告诉她。”我把皮球踢给了他。
“这个……呵呵!”他却不说话了。我大笑。
“你们男人啊,真是的。”张萌萌在摇头。
“这是艺术!和男人没关系的。”易科急忙声明,他有些着急了。我再次大笑,顿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怎么到这样的地方来吃饭?”张萌萌将车开进了小巷里面,她问我道。
“这个地方你不知道?这可是全市火锅里面最好吃的地方。你看看,”我指着前面那个停车的地方,“这里停的全是宝马、奔驰。我们这车停靠在这里会显得很寒碜呢。”
“真的呢。”张萌萌惊叹道,“管它的!反正又没有谁规定这地方只能停宝马和奔驰。”
我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下车后一边朝火锅店走去,一边给五哥打电话,“到了吗?”我问道。
“到了,楼上的露台上边。”他说。
“我马上上来。”我说了句后即刻压断了电话。忽然发现自己面前一个人在看我,我看了他一眼,发现并不认识他。
“我找到他了,我找到他了!就是他!”这个人转身就跑!
我莫名其妙。
“会不会……”张萌萌过来紧张地拉住了我胳膊处的衣服。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发现好几个人正在朝我跑来,其中就有刚才那个人。我骇然地给五哥打电话,“五哥,快下来!我遇到麻烦了!”
这一刻,我心慌得声音都在颤抖!
几个人在朝我逼近,“就是他,我上次看得清清楚楚。”刚才那个人指着我说。
“你们干什么?”我强作镇静地道。
那个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哭笑不得,“上次是你救了我们董事长的公子。我们天天在这里等你,今天终于等到你啦!”那个人欣喜地道。
五哥已经下来了,“有你们这样找人的吗?”他冷冷地对那几个人道。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尴尬万分。
我惊魂未定,“你们吓死我了。”
“对不起。”那几个人连声道歉。“咦?易科呢?”我这次发现有个人不见了,张萌萌还在抓着我的胳膊,但是易科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急忙给他打电话,电话是通的,在电话通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不远处出现了彩铃声,急忙地沿着声音去寻找……在我们那辆车的后面,他正蹲在那里,他在剧烈地抖动着他的身体!
“没事了,刚才是误会。”我急忙过去拉他。
“真的没事了?”他问道。
“没事了。呵呵!这是我们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费大队长。有他在这里,你还怕什么?”我急忙将五哥介绍给了他。
“不好意思。我被吓坏了。”他这才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这是美术学院的易教授。”我也把他介绍给了五哥。
“幸会。”五哥微笑着去和他握手,仿佛他刚才的那种懦弱表现不曾发生过似的。
“警察在我就放心了。”易科的神情回复到了正常,他的神态再次变得冷傲。我暗自觉得好笑,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大对劲,心想这易科肯定在以前有过被人惊吓的经历,不然的话他的反应不会如此强烈。
可是,我以前不也被人这样惊吓过吗?今天怎么不像他这样?想到这里,顿时地觉得自己还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了,心里猛然地觉得自己很男人。这种感觉让自己有一种美妙无比的内心感受,自豪、自得、信心大增,更多的是,马上想要豪饮。我估计这是自我膨胀的前奏。
五哥先到,菜早就被他点好了,锅里面也已经开始在翻滚。所以,我们坐上桌后便可以开始吃了。“等等。服务员!”五哥却大叫了一声。
服务员过来了,我们诧异地去看着五哥。“再加一桌,加几副碗筷。”五哥说道。
“还有人要来?”我问道。
“是来找你的。”他微笑道。我猛然地醒悟了过来,“我怎么没想到呢?”
“怎么回事情?刚才那人说你救了谁?”张萌萌这才问道。
我把那天的事情简约地讲了一遍,随后说道:“那人还真的有心,竟然派人一直在这里等候。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们要找我的话到医院就可以找到我的啊?”
“全市那么的多的医院,那么多的医生,而且你现在还是行政人员,他们怎么能够找得到你?所以只好采用这个笨办法了。不过,笨办法却往往很有效。”五哥笑着说。
我还是不解,“如果我永远不来的话,他们岂不是白等了?”
“问题是,你今天不是来了吗?每个人都有一个思维上的定式,在过了一段时间后总是喜欢去自己觉得好吃的地方吃一顿的。这里的味道确实不错。”五哥微笑着说。
我觉得他的话极有道理。那天,我不是又到了睿山上面去了吗?那家野味餐馆。很多事情也许自己不大留心,但是五哥说的确实是一种规律性的东西。是啊,今天我不是来了吗?也许,在我的内心,把今天到这个地方来当成了一种偶然,但是现在经五哥这么一讲,我才猛然地明白了这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一种必然。今天我来了。即使自己今天不来,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另外某个时候也会来的。只要那人一直派人在这个地方呆在等我,就一定能够等候到我的。这就是必然。
“秦处长,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伟大。”张萌萌看着我说,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觉得她有开玩笑的成分,因为我看到的她的脸上是一种严肃的表情。
不过我觉得她那“伟大”二字使用得有些大了,“我是医生,碰上了那样的事情不可能不管的。”我说。
“这就是伟大啊。医生看见病人的时候,即使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义无反顾地去救治,警察在遇到罪犯的情况下,就是明明知道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也要冲上去……”张萌萌说,随即去看了易科一眼,“画家发现了美丽的景色,即使它在悬崖之巅也要攀爬上去……这就是‘伟大’啊。”
“谢谢!”五哥笑道。“谢谢!”易科呆呆地说。两个人的话几乎是同时出口的。我在心里也感激她,因为她顾全了易科的面子。准确地讲,她顾全的是我的面子,因为易科毕竟是我今天请来的客人。
“现在这个社会真是变了,尽好本职工作倒成了伟大了。”我不禁苦笑。
“秦处长,看来我得从新认识你才是。”易科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不需要从新认识,我就是我。”我笑道,随即朝服务员大叫了一声,“开啤酒!”
“来,我们一起敬易教授一杯酒。”我举杯说,“我们祝贺他的心作品顺利完成。”
“是吗?太好了!”五哥说,“是该祝贺。”
“谢谢你!”易科看着我道,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流出了眼泪。我在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这搞艺术的人还真的容易动感情。
我相信五哥、张萌萌和我一样,都不愿意提及刚才他的糗事。我的理由是:任何男人都有他软弱的地方。
“我敬你们。”忽然,易科擦掉了他的眼泪,端起酒杯对我们说。他是一个一个地单独在敬我们。
“你们可能不知道,许多年前,我亲眼看见过一个人被杀死在我的面前,虽然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是那种血腥的场景却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所以……刚才我被吓坏了……所以,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并没有因为我刚才的那个表现而看不起我。”他和我们每个人喝下了两杯啤酒后才开始说道。我这才明白他找我们喝酒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感激,而更多的是为了说出这番话来。
“著名导演阿莫多瓦在他的奥斯卡得奖之作《悄悄告诉她》里,有个片段很有意思:男记者送一位勇于接受任何危险挑战的女斗牛士回家,女斗牛士发现厨房里有蛇,吓得涕泪纵横,歇斯底里地冲出家门,跑到男记者的车上,请求他帮忙。男记者看尽了女斗牛士对付蛮牛时的英勇,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会怕一只小小的蛇,却也很诚恳的对她说:‘我尊重别人的恐惧。’我们任何人都有恐惧的时候的,所以我并不觉得你刚才的那种表现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张萌萌说。
我觉得她完全说出了我内心的那个想法,只不过我却说不了她那么好。
五哥忽然笑了,他说道:“我害怕蟑螂。每当我看见蟑螂的时候就会手足无措。”
我们都笑了。一个警察,一位刑警大队的队长,他一定经历过多次与罪犯的生死搏斗,但是他却竟然害怕小小的蟑螂!
“没有人会笑话你害怕蟑螂的。”张萌萌说,“人们一样地尊重你。”
“谢谢!”五哥说。
“谢谢!谢谢你们!”易科忽然大声地道。他的神情很真挚。
“哈哈!应该道谢的人是我。”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来了。我心里即刻地明白来的人是谁了。
准确地讲,我并不知道来的人姓什名谁,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上次救的那个人有关系。
这是一位大约五十来岁的男人,看上去极有风度,而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人跟着,妻子一位就是刚才把我吓住了的那个年轻人。还有一位,他的颈部有一道疤痕,我估计那就是我当时的杰作了。那天,我只顾上救人了,并不记得自己所救的那个年轻人的样子,但是伤口我记得。
“啊?费大队长也在这里?”那人看到五哥后惊讶地道。
“丁老板。怎么会是你?”五哥惊讶地看着他道,“你看,我把位置都留好了,不过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你。请坐吧。”
“那位医生是哪一个?救我儿子的那位。”这个叫丁老板的人在问。
五哥指了指我,然后道:“是我这位老弟。那次正好我也在。呵呵!没想到他救的人竟然是你的儿子。”
“啊?终于找到你了。我到各个医院去打听都没有结果,所以只好让人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太感谢了!”丁老板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可不是兔子。”我大笑,心情很愉快,随即又道:“丁老板,你别那么客气,我是医生,遇到了那样的情况后肯定不能袖手旁观的。来,你请坐。如果你真的要感谢我的话,今天的饭钱你付了就是了,我们也就两清啦。”
丁老板大笑,随即去往空位上坐下,“应该的、应该的。”
我发现他的儿子在他身旁站着,却没有坐下的意思,顿时明白了,“别怕,那种事情毕竟是偶然的。”我对他说。
“不,我再也不敢吃这东西了。”他摇头道,神情恐惧。
“小伙子,你还年轻,不能因为在某件事情上遭遇了危险后就一直回避它。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不是回避,是要注意,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我继续地说道,说完后顿时有些惭愧了,因为我发现自己今天像一个老师。而且话也多。
“他说得对。儿子,坐下,大胆地吃!”丁老板站起来去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道。
他儿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张萌萌开始鼓掌,我们所有的人都跟着她鼓掌。这是一种鼓励,他现在应该非常的需要。
“费大队,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下。我今天太高兴了,遇上了这么好的几位朋友。”丁老板很感动的样子。
五哥把我们介绍给了他,随即又道:“这位丁老板可是我们市里面的名人呢,市政协委员,丁氏集团的老板。他的企业涉及房地产、酒店,还有多家工厂。我们市真正的实业家。”
“过奖了。那不算什么。”丁老板淡淡地一笑。
“对了,他还是我们市最知名的慈善家呢。”五哥补充道。
“那我得敬你。”我急忙端起了酒杯。
“秦处长,费大队介绍我是企业家你不敬我,可是他一说到我慈善的事情你就敬我的酒,这是为什么啊?”丁老板笑着问我道。
我笑道:“这个社会上有钱的人很多,但是做慈善的人却很少。假如我有一万块钱,让我捐献出去一千块钱的话,我会心痛的。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我才更敬重那些做得到的人。”
“好,我们喝酒!秦处长,你能够敢于这样说自己,我更应该敬你啦。”他一怔过后随即大笑起来。
“我也要敬你。”易科忽然地道。
“我可是落后分子。”我大笑,但还是把酒喝下了。
丁总的儿子坐在那里不敢吃东西,我给他添了一夹菜,“吃吧,别害怕。”
他朝我笑了笑然后将菜朝他嘴里喂……忽然地,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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