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

我可以肯定，汪敏不但来过这里，而且绝对不会是她一个人来的。 因为她一进到这个地方就给了我一种她回家的感觉——她很熟悉这里。但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她在这里显得很随意。

随意是什么？随意是对这个地方的一种融合。就在刚才，当我看到那张红红的床单的边缘的那一根短短的、直直的毛发之后，我顿时明白了，这个地方六哥来过，他在这张床上面睡过。

六哥的头发是短而且直的。那根头发极不显眼，但是，在红色床单的衬托下，还是被有着极好视力的我发现了。六哥说过，汪敏是他最喜欢的下属之一，还说，她的口活不错。 汪敏对这里的熟悉和随意，再加上六哥的那一根短发——结果就不需要再分析了。

虽然汪敏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对我极具挑逗性，但是我忽然想到了她是六哥的女人，而且还极有可能她还属于百里南，所以，我绝对不可以。

我没有想到汪敏的回答竟然是那么的直接：“我和六哥在这里住过一晚上，就在这里装修完毕、刚刚布置好的那天晚上。怎么啦？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顿时苦笑。我分析了半天，虽然结论是正确的，但是却被她的这句话说得毫无意义。

不过，我觉得她的话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下，反而地显得我有些怪异了，就如同看见一对夫妻睡在一张床上，我却在那里大惊小怪一样。

“没什么，我去看书房。”我说。心里却在想：自己得马上抽时间到这里来将床上用品拿去洗干净才是。

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的结构，餐厅和客厅共用。书房就在卧室的旁边。推开了书房的门之后，我发现自己正如汪敏所说的那样，我太喜欢了。

我喜欢它是因为它的简洁。整个房间有三壁墙是开敞式的书架，书架用实木做成，就是那种单纯的、呈长方形的一格一格的结构，看上去不但简洁而且大方。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我看了看，有各种小说，古今中外的都有，其余的部分全部是医学书籍，内外妇儿都有，而且，我竟然还在那些医学书籍当中看到了十多本有关医院管理方面的书籍。

唯一一壁没有书架的墙上挂着一个画框，画框里面的不是画，是字。“宁静致远”四个字显得刚劲有力。在画框的下面，是一张简洁得非常漂亮的实木桌子，桌子上面有一台电脑。仅此而已。不过，我很喜欢。

站在这间书房里面，我才感觉到它是属于我的。“太感谢了。”我说，心中猛然地涌上了一种感动。

“六哥专门给你设计的。他说你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医生，估计你喜欢淡雅的样子。他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书，于是就跑到新华书店去一股脑地买了这么些回来。”汪敏在旁边对我说。

我心里更加地感动。六哥对我太好了，好得我甚至找不到他这样对待我的理由。

人家对你好就行了，何必还要去找什么理由呢？

“好了，我得马上回去上班了。”我不想再去看厨房和厕所，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了必要。不需要我亲眼去证明，我想那两个地方一定很精细、很漂亮。

“我送你。”汪敏说。我没有反对。

但是她却没有走的意思，而且钥匙也没有给我。“怎么啦？”我问她道。

“如果你想……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她说，在“想”字和“的”字之间延长了半秒钟。我当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我苦笑着对她说道：“小敏，不是我假正经，而是我不可以这样做的，你可是六哥的女人。”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她忽然大声地道，“六哥是我的老板，我对他惟命是从。可以这样讲，我的灵魂是他的，但我的身体却是我自己的，我想和谁好就和谁好！”

我看着她，吃惊地道：“这怎么可能？当你和其他男人欢爱的时候，你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属于那个男人了，你这样做就是背叛六哥。”

“我说过，我不会爱上任何男人。我对六哥也是如此。我听他的话，但是绝对不会爱上他。不过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她说，神情倔强。

“你还太小。其实你自己不知道，你已经爱上六哥了！你这样做是想报复他，因为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也许你自己并不知道，也不肯承认，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爱上他了。你还太小，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叹息着对她说。其实我也拿不准是不是这样，但是我认为这极有可能。

她怔住了。这下我有了把握。

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顿时进入到了云里雾里——“是六哥让我来和你好的！”

“不可能！”我大声地道。我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完全地没有任何道理。

“你说对了，确实是不可能。哈哈！”她大笑，但是我却觉得她的笑声显得很干，没有一丝的情感，笑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接近于哭声。

她走了出去，我即刻跟在她身后。她将门锁上，包括防盗锁，然后将钥匙给我。“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站一会儿。”她对我说。

“你没什么吧？”我有些不大放心。

“没什么。我真可怜。”她朝我苦笑，随即独自走到墙角。我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它在不住地颤动。

我叹息了一声然后去摁电梯，电梯竟然瞬间打开了。我顿时明白了，原来上天的意思也是要让我马上离开啊。

下楼后我忽然觉得不大放心，想了想，随即给六哥打了一个一个电话过去。“六哥，太感谢你了。房子我很满意，特别是那书房，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你喜欢就好。”他在电话里面“呵呵”直笑，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他那怪怪的笑容。

“我马上得去上班。”我说，意思是告诉他我现在没有和汪敏在一起。

“那你忙去吧，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或者这样，我再让小沙去给你找两个新货来，你在外边活动得太少了，免得做一次就爱上一个。”他在电话里面大笑。

“不用，呵呵！六哥，我……”我不知道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情。”他说。我很奇怪，他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向我问起汪敏的情况。

但是我必须得对他讲，因为这是我给他打电话的第二个意图，“六哥，你等等，”我急忙地道，“汪敏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现在她还一个人在那楼上哭呢。”

“你别管她，她就是那个样子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天疯疯癫癫的，就好像琼瑶剧中的那个小燕子一样。”他“呵呵”地笑道，“好了，就这样。你放心地去上班吧，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电话断了，我站在这里直发愣。

刚才在我和他的通话中我已经告诉了他一个明确的信息——我和汪敏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其实，我现在还真的有些相信汪敏那样做是六哥授意的了。也许他是为了试探我。只能是这样，不然就根本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

我暗自庆幸自己经受住了诱惑。

我这样思考这个问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我一直都认为，像六哥他们那样的有钱人，性格越是耿直豪爽就越加地会怀疑别人对他们的忠诚程度。而要试探这种忠诚程度的办法往往只有两种：金钱或者女人。对于金钱来讲，他现在无法从那个方面来试探我，因为我和他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反而地，还是他主动地在送给我。那么，唯一的手段就是女人了。有时候，女人比金钱更具诱惑力。特别是在他告诉我汪敏有着那样特殊的技能之后。

但愿自己是想多了。我在心里叹道。

我没有责怪自己的多疑，因为我实在找不出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的理由。即使有百里南的那句话，即使我和他们结拜成了兄弟，即使他很有钱。好，很正常；太好了，好得过分了就不大对劲了。

虽然觉得不大对劲，但是我却无法拒绝。这里面固然有担心他生气的因素，然而更多的是——我很穷。

下午我直接到了医务处。但是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

处室的人都在。“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先开一个短会吧。”我进去后对大家说。

“我们今后也可以迟到吗？”有人在问我，是张萌萌。

“当然可以。”我笑着回答她，“我们这个处室的工作是面向全院的，服务内容很多，程序也很复杂，所以我并不要求大家整天都坐在办公室里面。不过，我们应该安排好值班人员，至少要保证办公室里面随时有人，不然的话医生或者病人找上门来没人就不好了。谢谢张萌萌同志，你让我想起了我今天要讲的第一件事情。”

“假惺惺的。”她冷笑道。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地说道：“今天我想讲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决定扣出秦勉同志本月的奖金一千元。因为秦勉同志今天的迟到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私事。”

我说着便从钱包里面拿出来了一千元钱放到了桌上，“办公室是谁在负责考勤？”我问道。

“没有人负责。”有人回答道。

“那这样，今后请你负责考勤的工作。”我对一位年龄稍大的女同志说道，“请你把这个钱放好。我所说的考勤不是说随时要坐在办公室里面，而是要随时告诉你的行踪。上班时间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今后凡是无故，大家听好了，我说的是无故，也就是说，如果某个人确实有什么私事要耽搁一下的话还是可以的，但是前提是必须要请假。如果是属于无故迟到、早退，那就要扣奖金。具体金额我另外找个时间和大家商量。这些扣除的奖金就放在我们处室里面，年终的时候平摊给大家。从现在开始，每个月奖金的发放必须经过我的签字。这件事情我要去对财务处讲的……”

接下来我还讲了其他一些事情。我的这种处理方式并没有经过事先的思考，是在我进入到办公室、在张萌萌发出那一个不满的声音那一刻产生的。我很佩服自己，我发现有了压力之后，自己的智慧忽然增加了许多。

不过有一点我很不明白，我不知道张萌萌为什么会这样地反感我。不过好像今天自己的那个举措还有一定的效果，至少她没有再发出以前的那种怪腔怪调。

迟早会知道的，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明白的。我心里想道。我觉得处室里面的不团结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是单独的办公室。进去后我发现这里还真不错，比崔主任那里差不了多少。让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里面的家具看上去好像还是新的，但是却破损比较严重。我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那些破损好像是认为的。难道前任处长有破坏狂？或者脾气极差？

在检查了办公室里面的东西后，我发现问题很多。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大大的办公桌上面的那一摞摞文件十分的让人头疼。

看了几份，发现都是一些规章制度、培训方案之类的东西。心想这得花时间慢慢看才行，现在再着急也没有用。于是到隔壁办公室去叫了刚才我指定的今后负责考勤的那位女同志过来

“您贵姓啊？对不起，我以前很少接触医院里面行政工作的同志。”她进来后我一边给她泡茶一边问她道。

“秦处长，你太客气了。我叫方梅。今后你就叫我方大姐就行了。秦处长，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么厉害的，今天刚来就把我们镇住了。你太有水平了。”她说。

我明明知道她这是在奉承我，但是我仍然觉得听起来十分的顺耳。

“你别这样说，”我觉得必要的谦虚还是应该的，“方大姐，你可别表扬我，我真的不懂的。现在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学习才行啊。方大姐，今后你可得多教教我啊，拜托了！我看这样，如果你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的，我一定帮忙。”我使用了最为低级的拉拢战术。不过，虽然自己明明知道这种办法有些可笑和虚伪，但我觉得这是目前的一种不得已的办法。

“真的？那我可就说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客气。

“你说。”我朝她微笑。我没有后悔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反而地，我觉得自己找对了人。她对我有所求就必将为我所用。

“秦处长，我听说你和我们医院的岳院长关系不错，据说这次提拔你全是他的主意。对不起啊秦处长，我这人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我仍然在朝她微笑，心想你这哪是心直口快啊？明明是少一根筋嘛。“你说吧，我听着呢。”

“秦处长，你真是太好了。”她又开始奉承我，“我儿子去年高中就毕业了，没考上大学，现在一直在家里呆着，我真是替他着急啊。秦处长，我想请你帮忙去给岳院长讲一下，在我们医院给他安排一份工作吧，有碗饭吃就行。”

我没想到她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情，想了想，对她说道：“方大姐，你了解到的消息可能是错的，我和岳院长并不怎么熟悉的。这件事情我不好对他讲啊。”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黯然起来，我知道，她这是对我的一种失望。心里一动，随即对她道：“不过，我可以想办法给他安排一个工作的。”

“真的？”她的眼睛顿时一亮，激动地问我道。

“你等一下，我马上打一个电话。”我说，随即开始拨打三哥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