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明夜,正是吟诗作对时。
院中负手而立的赵夫子抬头望向天上残钩的月亮,不由得叹息。
放在以前她吃罢晚饭都会去看会儿书,找到好词好句立即撩衣奔赴沈榕家,和她共同研究探讨。
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呀,而今君不知处,只有她一人寂寞地待在这个没人能理解她高尚情操的小地方,想想都为自己心酸。
距离沈榕兄离开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嗯,这声关怀,勉强算上个钱二吧。
“妻主今日不看书吗?”半掩的老旧木门从内往外打开,摇曳的烛火中包裹着纤细柔弱的身影,正是赵夫子的夫郎。
“娘、娘,我的功课做完了,你教我画画好不好!”从男子身后钻出个四岁多虎头虎脑的小丫头,急冲冲地开口,又畏惧赵夫子平日里的积威不敢跑过去。
赵夫子家有两个孩子,皆是夫郎所出。身为堂堂秀才,赵夫子这辈子却只娶了一个正夫,叫十里八方人都惊讶了个遍。
按照她的话来是说人多嘴杂,她平生最爱读书,读书需要清净的环境,娶太多太聒噪,一个足矣。
如此奇葩的理由,当年惊呆了多少女人心,妒红了多少男儿眼。
赵夫子为人清高到刻薄的地步,其夫君温柔大方,结果生出来的家中老二虎头虎脑,也不知道像谁。沈榕看过之后说只有两种解释,一是赵夫子管教太严厉,物极必反;二是夫妻两人性格差距太大,基因突变。
小丫头没听到娘亲的回话,嘴巴扁起委屈地大哭,“娘是坏人,不要娘了,我要去和沈榕姐姐学画画!”说完直接朝家门口跑去。
夫君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不顾挣扎抱在怀里,“你这孩子,天这么冷,不穿厚衣服还光着脚,出去肯定感染风寒。”
“呜呜哇哇,爹,我要沈榕姐姐!”
赵夫子抖了抖身上寒夜的风霜,走回屋子,瞥了眼仍旧拼命挣扎仿佛她爹是人贩子的小丫头,“她一个月前便外出了,你去也找不到人。”
小丫头呆滞,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夫君头脑发疼,自己这妻主就是这样,读书读的脑子坏掉,对自家孩子都这般不客气。心疼地抱着孩子哄着回屋,也没给妻主一个正眼瞧。
瞅着父女二人的背影,赵夫子慢悠悠地清了清嗓子,“我又没说不教你画,你自己倒先哭上了。堂堂女子,成何体统。”
小丫头眼里带着泪花高兴地回头。
夫君顿时为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气的人哭笑不得。
大丫头听说要学画画,跟着一并到娘亲书房,俩小凑着大脑袋好奇地看。夫君则微笑着给她们洗笔研磨。
“我这画工大半都是沈榕兄所授,若你真想好好学画,找她不妨是个好主意。”君子理应多才多艺,除罢六艺之外学些别的也好。
提起沈榕,那边的夫君忽然有些犹疑地开口:“其实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赵夫子一边按照女儿要求画兔子,一边漫不经心问。
“是邻居那黄家夫郎告诉我的,他说镇上来了批来历不明的人,凶恶的紧,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行人拿着画轴到处询问,说是找……”
“谁?”
“沈清源。”
笔尖一滴浓郁的墨水落在即将画完的兔子脸上,画作污了小块。赵夫子皱起眉头,不解:“找沈清源作甚?”
死了十几年的人,尸骨都化成了骨头,竟然有人专门来寻她?
“画画画画!”两个丫头尖叫起来。
赵夫子随手提笔勾勒,将白兔子变成了带着花斑的杂色兔子,更显可爱玲珑,而后教育两个女儿。
“大女子做人行事稳稳当当,要沉得住气,静的了心,一桩小事便叫你们如此惊慌,日后碰上大事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