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老妇人,也就是杨蔚卿,回去之后左思右想着实不甘心。
她这辈子没有碰上个得意门生,本来不报希望了,没曾想在这种小地方找见了个。
放着这等好料子白白不用,愣是让其自生自灭在偏僻山村,惜才的她是怎么都做不到的,怕是到死也会死不瞑目。
可那女子拒绝的干脆利落,一看便知是个极有主见的,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自己怎么才能让她转变念头呢?
苦思冥想不得其路,杨蔚卿叹口气,将五张宣纸摆开,轻轻抚摸着。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她眼皮子都没动,淡淡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正是钱家二小姐。她端正地向老妇人行了个礼,“老师。”
“什么事。”要不是看在她那侄女钱员外苦苦哀求的份上,杨蔚卿才不会收下这等庸才做弟子。
其实钱家二小姐虽然说不上文采极佳,却也不至于到庸人的份上,只是杨蔚卿原本是京都的大学问家,弟子各个聪明伶俐,是以她对钱二这种档次的格外看不上眼,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更何况今天杨蔚卿才遇见个奇才,拿那人和眼前的弟子比较,简直是越看越不顺眼。
钱二小姐是个好脾气的读书人,古来读书人拜师,特别是拜那种有大才华的,对方没点脾气压根不可能,被虐待惯了的她此时没有半分不满。
“老师,姐姐的新夫郎失手打湿了一幅画,笔墨污了许多,那卷轴是娘最喜欢的物件,上面有黄平之先生的画作,姐姐托我过来问问老师,您能不能给临摹一个?”
这事儿暂时瞒着她娘,没敢让她知道。
大小姐的原话是,让妹妹别提起新夫郎,就说是大小姐她弄湿的,不过老二是个老实人,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说起这件事情,二小姐满口叹息。
本来是姐姐好意给新夫郎看画,谁知他失手把烛台打了,火烧上画纸,两人匆忙之下用茶壶泼了上去,火倒是灭了,关键是画也毁了。
杨蔚卿终于抬起了眼皮子,“谁?”
钱二咽了咽口水,“姐姐的新夫郎。”
“不是这个,下一个名字。”
“黄、黄平之先生。”
屋子里很静,静的叫人喘不过气。
半晌,杨蔚卿道:“你以为你老师是神仙?”
钱二:“……”她磕磕巴巴,“那老师,怎么办?”
“怎么办?”杨蔚卿冷笑,“该怎么办怎么办。”
新过门的小子便惹出这么一茬子事情,等着谁帮他料理呢,爱怎么办怎么办。
惨遭拒绝的钱二小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行个礼退下了。姐姐轻易不求自己办事,这事儿她怎么说也得办好才是。
关键是,谁能临摹黄平之大师的画作,且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呢?
钱二小姐绞尽脑汁,忽然间想起一个人,赵遥。
她们清乔镇是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城镇,读书人自然也是最多的。
镇子就这么大,有能耐的读书人就这么多,大家基本上相互都认识,虽说赵遥只是个乡野教书先生,可她的学问在镇上也是出了名的,指不定就能想到办法。
最关键是赵遥她距离近呐。
钱二不是没想过到其他镇子去找人,或者说直接到县城里。且不说其他镇子有没有比赵夫子更有资历的人,光是路程来回便要好几天,县城里更远,打个来回黄花菜都凉了。
不管成不成,自己先找赵夫子试试,反正不是只有自己在忙活这事,还有姐姐呢。
嗯,就这么着。
潇洒都是有后果的,沈榕出去这一遭,花了足足二两多银子,最后回家清点才发现,钱袋里只剩下些个光秃秃的方孔兄。
她算了算,最花钱的是那顿饭,一下刷去一半,剩下的钱都在逛街时候,给大家买了小物件。数量众多,加起来也不便宜。
轻轻地抚摸着仅剩的小圆钱,沈榕安慰它们:“没关系,女子嘛,被宰应该的,没关系。”
钱都是借赵夫子的,就算赵夫子不会催,她自己心里也解不开疙瘩,总想着快点还回去。
都说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这话还真是没错。
这天晚上沈榕又独自在家喝茶看书,顺便思考怎么赚钱问题的时候,那方门板被拍的咣当响,听这个频率,不是她爹就是赵夫子。
她爹这个时辰不可能回来,那就肯定是赵夫子。
沈榕端着茶杯去开门,屋内的光芒倾泻出去,门外细皮嫩肉的中年女子朝着她咧嘴笑。那笑容交织在光明和昏暗中,不但没表达出亲切,反倒格外渗人。
她让开路,“这么晚了,什么事?”
赵夫子抬腿迈进去,自来熟地自个儿先坐下,回头正打算对沈榕说话,忽然瞧见沈榕身上崭新的青衣,诧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