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静静摩挲衣裳的心莲,耳朵听到抽屉拉开又合上的声音,不知峻王又会从抽屉里拿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来。
“这个送给你,是本王送你的新年礼物。”
心莲闻声抬头,见到峻王手中的那个小玩意时,心莲的整颗心都震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只见一只小小的冰鸟横卧在峻王大大的手掌上,形态姿势与上次冰雕林里看到的那只有些微微不同,但这不要紧,它依然与心莲记忆中师兄送她的那只小冰鸟一样,是傲气的。
心莲忙凑过身子去,小心翼翼从峻王手中捧起那只小冰鸟,轻柔地摸了摸,还抚了抚它傲气的小脑袋。
见到它,心莲方才的不爽全都抛在了脑后,脸蛋上又有了可爱的笑容。摸着它,便宛若寻到了师兄般开心,又亲了亲它的光脑袋,这才扬着脸蛋对峻王道:“峻王殿下,不知您这小冰鸟是从何处所得?”
心莲本想直接问,是不是冷寂夫子所送?毕竟冷寂夫子会制作冰魄琴和冰魄笛,再弄一只小冰鸟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可话到嘴边,心莲又临时改了口,峻王的醋意太过强劲,她怕无故给冷寂夫子惹麻烦。
“本王自己动手所做。”峻王丢下这话,便起身下了马车。临走前,还嘱咐心莲赶紧换上新衣裙。
心莲早已整个人震惊得发呆了,满脑子都是这怎么可能呢,峻王竟然会雕刻冰鸟?可峻王那般傲气,绝不是在这种小事上会说谎的人,何况,他又不知这对于心莲的意义,峻王实在没有说谎的理由。
望着峻王下马车后翻飞的车帘,心莲捧着小冰鸟,傻愣愣地静静跪坐在那儿出神。
直到马车外传来车夫询问是否好了的声音,心莲才回过神来。以为是峻王在催促,忙道了声马上就好。飞速脱下身上的衣裳,穿好了新衣,重新整理下头发和簪子,又就着铜盆里的热水轻轻洗了两把脸,新抹了胭脂水粉,这才撩开车帘望向外边的峻王,要道一声好了。
可外边并没有峻王的身影,只有茫茫飘絮的大雪。
“姑娘,峻王已搭了别的马车先行回宫了,吩咐小的送姑娘前往恒泰茶楼。”马车夫恭敬道。
“呃,那就启程吧。”心莲颇感意外,不过峻王脾气一向古怪,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也是可能的。只要不是莫名生气离开的就好,心莲仔细回忆了一番,峻王下马车时并不是带气离开的,便放心了。
却说,峻王并未离开,只是上了河边的另一辆马车罢了。撩起窗帘一角,瞧着心莲的马车渐渐行驶出了视线范围,峻王才放下车帘吩咐回宫。
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峻王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当初在冰雕林里,峻王就意识到心莲爬在树上,是要拿那只小冰鸟,今儿个购买花灯时,心莲指名道姓要小冰鸟模样的,经历这么两件事,峻王虽然还不清楚心莲到底为何对小冰鸟情有独钟,但那冰鸟对心莲来说有特俗的意义,峻王却是很肯定了。
所以,才会在强吻过后,在心莲明摆着对他的情意装作不知时,将亲手所做的小冰鸟送给了她。
看她那又是欣喜,又是震惊的神情,峻王便知道,他赌赢了。
微微一笑,峻王用手摸了摸唇,仿佛在回味方才亲吻心莲时的美妙滋味。她的唇很柔很软,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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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可来了。”
心莲刚下峻王的马车,就见丫鬟竹香和崔府的马车夫已先她一步到达了恒泰茶楼,不用问也知道,铁定是峻王提前派人通知他们到这里来的。
“站在这冷冷的门前做什么,还不进里头去坐着。”心莲是个疼爱丫鬟的好主子,拉了竹香冰冷的小手往茶楼里面走去,边走边四处察看。
“姑娘放心,崔姑娘们还没到呢。”竹香早就打听好了。
“等会儿可不许说漏嘴。”心莲叮嘱道。
嗯嗯,竹香连忙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何要与峻王单独外出,但她是个好丫鬟,懂得要为姑娘守护好秘密。当即紧紧闭上嘴,表示自己不会多嘴的。
“少爷,崔大姑娘的马车已经往这边赶了。”
心莲才刚迈上二楼,耳朵隐隐听到这么一句,忙抬头四望,只见东边窗户下的一张方桌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躬身向一位青袍男子禀告道。
事关崔茉,心莲哪能不多留个心眼,当即带着竹香朝那位公子的邻桌走去,坐在离他最近的条凳上。
“杨东家,本少爷吩咐你的事儿,可是已经办妥?”青袍男子招来茶楼东家询问道。
“谭公子,万事俱备,只等着崔大姑娘大驾了。”杨东家一脸笑容对着青袍男子点头哈腰。
原来他便是上次崔姐姐口中所厌恶的谭公子,心莲借着喝茶的动作,偷窥了谭公子一眼。论相貌,还真如崔樱所说,相貌堂堂,坐姿也透露出几分书生的儒雅来,虽然比不得古时的潘安,燕京城内能在相貌上压下他的人,怕也没有几个。
只是大冬天的,还一把夏日折扇握在手中,仅此一条便知,这谭公子平日里是个喜欢卖弄的。
心莲只扫了他一眼,便对他提不起兴趣了,随着杨东家的告退,心莲的眼神也黏在了杨东家身上,希望能从杨东家身上瞧出一丝端倪,心莲想知道这谭公子预备对崔茉做什么。
可还未等心莲查探出什么不妥来,已是有小厮飞奔上楼来禀告道崔大姑娘来了。
心莲想着茉姐姐不喜谭公子,此人不见也是可以的,便带着竹香想走下台阶去,中途截住茉姐姐打道回府得了。哪曾想,还未等心莲走到台阶口,已是见到崔茉几个姐妹走在登上二楼的台阶上了。
“茉姐姐……”尾音未了,只听空中突然一阵阵爆破声,万点碎金纸陡然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往阶梯和一楼飘下,像极了金色的雪花,片片飘落,甚是唯美。
碎金三三两两落在崔茉的发髻和披风上。
倏地一下,几条镶金边的红彩绸从上而下快速降落,条条红绸上都用碎金绣成了“崔好姑娘新春快乐”的字样。
谭公子站在二楼的入口处,扇着夏日的折扇,一脸了不得的笑容:“崔大姑娘,这是在下送你的新年礼物,不知是否还喜欢?”这么盛大又浪漫的玩法,他可是研究了大半个月才想出来的。
声音大得整座茶楼都能听见。
崔茉立在漫空飞舞的碎金点点里,双脚僵硬得不愿再往前迈上一步。心莲见此,便知茉姐姐确实讨厌这个什么谭公子的,忙快走下楼奔到了崔茉身边。
“今夜逛累了,品茶的事儿下回再来吧。”崔茉拉了心莲的手,轻飘飘道了句,转身就要牵心莲下楼去。
谭公子一见,扇着折扇的手凝滞般顿住了,赶忙从小厮手里拿过来一个大喜盒子,飞快地下楼向崔茉追去:“崔姑娘,方才的礼物不喜欢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份我特地从西域带来的礼物,你打开看看,一定会喜欢的。”
“谭公子,你我不过几面之缘,在下受不起你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贵重礼物。”崔茉的脸蛋上是看不出喜怒,可脑袋直直望着前方下楼的路,连一丝扭头看向谭公子的意思都没有,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崔大姑娘是怒了。
可偏偏谭公子瞧不出来,又或是瞧出来了却故意装作不知,一直尾随崔茉到了一楼:“崔姑娘,不贵重,不贵重,只要你不嫌弃礼轻情意重就好。”
听着这话,心莲只觉得好笑,这谭公子是不是脑子有病,都看不出来茉姐姐那般明显的拒绝之意么?一定要茉姐姐板着脸对他说话才行?
哪知,有些人竟是板着脸说话都不管用的。
崔茉为了不被谭公子继续纠缠,终于微微露出恼怒之色,陡然停下脚步道:“私相授受非礼也,若是谭公子继续这般纠缠,恕本姑娘无能,明日便禀明贵妃娘娘和峻王哥哥,让他们为我做主。”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崔茉当面能给的最大警告了。
说罢,崔茉拉了心莲的手,恼怒地走出茶楼上了马车。
“前阵子看他还好,虽然张扬了些,好歹是守礼的。今日个怎的这样,大庭广众的,又是漫天匝地撒碎金,又是大横条幅,又是一路追到了门口,怎么有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茉姐姐似的。”坐在马车里,崔樱后知后觉道出了关键。
这样大闹一场,怕是明儿个全燕京城的人都得知道了。
虽说大召王朝民风开放,可一旦弄得家喻户晓,姑娘家名声儿总是不大好看的。若是两人的亲事成了还好,日后也能当做一段佳话流传下来,若是没成,背上这段“艳.史”,可不是什么好事,传着传着就容易被人说成姑娘家举止轻浮,才惹得出这种风浪来。
思及此,心莲看向崔茉的眼神里便多了一股子心疼的意味。真正是本身不犯错,架不住旁人“泼污水”。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第二日确实人人口里都传送着一桩新鲜事儿,可那主角却不是崔茉,而是谭公子。
原来上元节当夜,谭公子坐着马车回谭府的路上,被一伙蒙面人截了。马车砸坏了不说,谭公子本人也被套上麻布袋,狠狠揍了一顿。鼻青脸肿不说,小腿还差点骨折,痛得在冰天雪地里鬼哭狼嚎的。
等谭府的人得到消息赶往现场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那谭公子浑身浮肿,整个人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