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舒钰第二天是起了一个大早,火速地梳洗完毕,就兴致勃勃地冲到锦瑟居去了。
彼时穆氏和崔世清也是才起床不多久。圣人开恩,虽不是休沐的日子,却准了崔世清和崔太傅三天不上朝的假,因着是长房的大公子娶亲,也赏赐了不少金银细软,实在给足了太傅府的面子,崔世清难得能得空和爱妻黏糊,若不是今天新娘子要来问安,只怕也要赖床到日上三竿才起得。
崔舒钰带着云岫跨进锦瑟居的大门儿时,她爹爹正站在妆镜台前俯着身子歪着头给坐在面前的穆氏梳头呢,手上一把牛角梳子使得灵活,不但将穆氏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梳得条条顺顺,还像模像样地挽起了一个灵月髻。
崔世清弯着腰给穆氏挑珠翠的时候,余光扫见靠在门口痴痴笑的小女儿,老脸竟然也是一红,愣了一下将挑中的珠翠塞到穆氏手里,便直起了身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冲着笑得傻兮兮的小女儿道:“来了怎么不叫下人通报一声儿,又不进来,靠着门笑什么?”
穆氏本来动也不动地坐在妆镜台前边等着崔世清给她戴上珠翠呢,冷不丁手里被塞了支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以为崔世清要造反呢,刚要扬眉,就听见崔世清别别扭扭地说话了,柳叶眉也没扬起来,哼了一声自己将步摇插/进去了。
崔舒钰看着她爹娘二人跟个活宝一样就想乐。
她爹爹崔世清也是百年望族的世家子,圣人倚重的兵部尚书,可在自家老婆面前,总一点地位都没有,典型的妻管严。崔世清在外也是个铁血手腕的人物,可万般豪情到了比他还铁血的穆氏这里就化作了绕指柔,这么些年也没别的什么爱好,夫妻之间就愿意给人家梳头,崔舒钰从小就听他念叨那套“梳到白头”的嗑也听腻歪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羞涩的。
“我觉着爹爹梳头的手艺特别好,又从容又娴熟,侧脸跟城北徐公一样潇洒英俊呢。”崔舒钰一面把自家爹爹夸得心旷神怡,一面晃晃悠悠地进来了,云岫在门口就站住了,恭恭敬敬地守在门侧,也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你爹爹没大出息,就这梳头的手艺是一绝。”穆氏也笑了,将自家不太好意思的夫君巴拉到一边,站起身来拖着长长的裙摆站起来,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不见你睡懒觉?”
往常崔舒钰可是任凭你掐鼻子揪耳朵都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不肯起来的,今儿这么积极。
还不是因为早点见到新娘子么,崔舒钰知道白采萱嫁过来新婚第二天是一定会过来个公婆请安的,昨儿她因为陆清晏那登徒子被绊住了没看着行大礼,这会儿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和期待吗?肯定得第一个过来看大嫂啊!
“没事没事,就是想娘亲和爹爹了,我就跑来了。”崔舒钰可不能说实话,可挨不住心里的心思活络,说着走到穆氏身边依偎着坐下,眼睛还不住地往门口扫。
穆氏虽然不大管崔舒钰,都交给两个哥哥管教了,可崔舒钰毕竟是她生的,小姑娘眨巴一下眼睛,穆氏都知道她场子转了几个弯,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听崔舒钰这么说也没拆穿她,只拉着崔舒钰说话了。
谁知道崔舒钰等了半天,也不见新娘子的影儿,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最后只好和爹娘两个人用了早膳。
快吃完的时候,约礼阁那边才捎来信儿,说大少夫人起来晚了,待会儿再过来请安。
崔舒钰转着眼珠想来想去,觉着白采萱应该不是这么不守礼法的人,她大哥更不是,正在寻思是因为什么呢,就听崔世清在一旁朗声笑了,感叹道:“想当初夫人嫁给为夫的时候,起得比这时候还晚,只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啧。铭儿也是初尝恩爱的滋味,一时把握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崔舒钰模模糊糊听得不是全懂,可也听懂了大半,喝粥的动作都放缓了,心想她爹爹是不是今天早上幸福感过头了,当着自家女儿在这儿说啥呢,刚咽了一口粥,果然见穆氏朝他翻了一个眼睛,嫌弃道:“老没正经的,阿钰还在这儿,胡说些什么,不怕你姑娘笑话你!”
“阿钰还小呢,这些有的没的听不懂,是不是,阿钰?”崔世清也不知道是无理狡辩,还是真当崔舒钰傻了吧唧地啥也听不懂,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继续抒发感慨,“没想到一晃儿二十几年过去了,咱们的铭儿都娶妻了,只怕明年这个时候,咱们老两口也要当爷爷奶奶喽。”
“谁同腻老两口儿,可别带上我,我年青着呢。”穆氏就差伸出筷子打崔世清了,恨不得将她满嘴跑火车的夫君嘴塞上,往崔世清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道:“快吃!”可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