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装作浑然不觉,垂着眉眼:“夫人。”
谢斯年一口气上不了,费力地咳嗽。
李唐忙放下水杯,无措地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我、我是你的丈夫。”
谢斯年咳得更用力,下一刻似因用力过度而被骤然抽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歪倒在李唐怀里。
李唐将他扶进床,苍白的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小野猫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
小九刚刚正坐在意识海里睡觉,被吵醒了语气不妙:【高兴死了。】
【死了?不会吧?】李唐叹了叹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才缓了气。
“少夫人,我刚刚听到声音,出什么事了吗?”谢一敲门在外面问。
李唐走过去开门:“他、他刚刚醒了,口渴喝了水晕过去了。”
谢一瞪大眼:“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过来。”
过了会儿一群白衣大褂的医生领着护士进来,围着病床细碎低语,又将谢斯年扶进手推床带走。李唐睁着酸涩的眼睛强撑,等了半天撑不住就靠着病房里的沙发睡着了。
等李唐醒过来,他的身上盖着一床被子,整个人躺在了陪护床上。
“少夫人!”李唐的面前突兀横过谢一那张糙脸,他往后一躲,谢一摸着头站起来,嘿嘿嘿傻笑着,转过头对病床那头的人说,“大少爷,少夫人醒了。”
李唐探过头,对面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斜倚在床头,一双幽深的墨眸静静地望着他,对上他的目光时,苍白的薄唇弯了弯,清雅的嗓音低低唤:“夫人。”
李唐睁着清澈的眼眸:“你的身体还好吗?”
谢斯年莞尔:“多谢夫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说来也奇怪,连医生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一夜之间身体好了许多。大概是僧人说的那样,少夫人和大少爷是天作之合,您一来,大少爷便好了。”谢一的眼神充满感激,就差跪下来磕头膜拜了。
李唐心里狐疑,不可能是因为他,何欢嫁进谢家没多久,谢斯年就死了。难道是突然请到了什么厉害的医生?他不清楚谢家都请来了哪些医生,不能做出对比找到原因,但应该是因为这个的。
就算知道是医生的功劳,这个时候揽点功也没什么,对他以后在谢家的待遇只好不坏。他赧然道:“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谢一瞧见谢斯年目光不眨地定定看着少年,粗神经纤细了一下:“我先出去忙,一会儿老太太他们该来了。”说着便窃笑着退出去。
病房里只有他们俩,偏偏两人都是寡言少语的人,安静的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李唐抱着被子傻坐在床上,彷然无措。
“夫人。”
李唐顿然抬首,手指扯着被子缓解着心里的紧张:“我们、我们还是互相称呼名字吧。”
谢斯年瞳眸陡然幽深:“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冒然以夫妻之名相称。只是昨晚你……”
“不、不是。我们结了婚自然是夫妻,但是我……”他鼓着勇气道,“我也想当丈夫,而不是夫人。”
【哦豁,我这暗示够明显了吧?他这小身板给我压一压说不定都要喘死了。】李唐忧虑,【爸爸还是不占他便宜的好。】
小九可不觉得就李唐这副弱鸡杨能压倒谢斯年。不是他针对谁,只会占口头便宜的李唐就是只怂鸡。
李唐和小九都没料到谢斯年思路拐上的却是另外一条道。谢一说同他说家里人听了僧人的怂恿,以利益为交换求娶何欢,何欢被迫嫁给了他。如此看来,如果没有他,何欢也许能过着正常男孩的生活,比如娶一个妻子,成为丈夫,而不是夫人……
谢斯年深深地注视着少年忐忑不安的面庞,淡淡道:“那么,我称你欢欢,可好?”
少年容色熠熠,眼眸一亮:“斯年。”
于万斯年,受天之祜。
谢斯年二十九年的人生坎坷多过平顺,未曾受到上天庇护几日,而今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唇中吐露出,便觉真能受天之祜。
谢斯年唇色浅淡,嘴角噙着稀微到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掀开了被子,扶着床沿穿鞋,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气息就粗重了许多。
“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李唐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臂弯。
谢斯年顿了顿,抬手时李唐的手松开,不等那只手撤开,他便牢牢握住,微微使力在李唐的帮助下站起来。
之前躺着还没感觉,李唐现在才发现谢斯年个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他费力地抬起脖子,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这人下巴上因为生病而没能及时剃除的青茬。
谢斯年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漆黑而温和,提出请求道:“我腿还使不上力,劳烦你送我去趟洗手间。”
李唐愣了下,让他扶好自己的手,引着他进洗手间。
谢斯年站到马桶前,侧头看了眼李唐,李唐立马侧过身,而后窸窸窣窣布料摩擦声音之后,整个空间里都是哗啦啦的水声。
李唐莫名面红耳赤,忍不住偷偷转过头瞄了一眼,咽了口口水:妈哒!好大一只毛茸茸的大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