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毅正面有难色,支吾道:“尚有……不足一千贯。”
乐信右手支着头,托腮沉思,片刻,吩咐道:“霍毅正,你立马命人用这一千贯钱,把太原府里能买到的糠麸全买下来。”
“糠麸?”霍毅正茫然问道。
“嗯。”乐信凛然道:“从明日起,每一石米兑三石的糠麸来煮这米汤。”
“一石米兑三石糠麸?!”
二人无法置信。
乐信淡淡然解释说:“一石米兑三石糠麸,如此一来,原本能救一人的口粮,如今便可救四人。”
庞籍愤然质问乐信道:“糠麸是给牲口吃的物什,你这是养牲口还是养禽兽啊?”
“状元郎,”乐信冷哼一声,似有不屑和轻蔑:“他们如今与牲口又有何不同?”
庞籍不曾想他竟冷血至此,哑口无言。
乐信径自道:“虎毒也尚且不吃儿,本世子听闻,太原府有不少饥民竟饿得易子而吃,这是比牲口、禽兽都还要不如啊。”
“此事,本官恕难从命!”
庞籍始终过不了自己的良心,毅然对乐信拱手拒绝。
乐信冷眼向他望去,不发一语,目光之锐利,盯得庞籍心中发毛,许久,才粲然一笑,但这笑容非但没有缓解任何僵持,反倒使得厅堂里的再添了几分寒意。
他笑道:“状元郎似乎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呢。”
“什么处境?”庞籍反问。
乐信不答他,反是向霍毅正道:“你出去。本世子有要事与庞籍相谈,这府邸四周半里不得有任何人,违者立斩。”
不到片刻,霍毅正众仆役、衙差都悉数散去。
庞籍不知道他因何如此郑重其事,疑惑道:“我有何处境?”
“你可曾想过,”乐信问他:“倘若官家真的要你来监察协助赈灾,为何竟一文钱都未有拨下来?”
一瞬间,庞籍直瞪瞪地看着乐信的脸,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色。
而其实,在听到这问句的电光火石间,他心里已想到缘由,只不过,他实在无法置信这个现实。
——“官家本就无意赈灾?”
是问句,也是肯定。
乐信点头,庞籍霎时颓然得似软泥一般,踉跄间瘫坐在扶椅上。
“为什么?”
“河东路的都督是谁?”乐信不答反问道。
“是……”
是郭庚。
庞籍万未料到事情竟还有这么一层。
他的嘴巴张得像碗口口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他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
然后,才涩然道:“官家要对付郭家?”
“并非对付,收兵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