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点头接过,欧意如便放心的去睡觉了。
近日天气冷清很多,夜越发的长,因欧意如现在火气真旺没处理朝政,欧意雪只得带病在卧榻上看奏折,偶尔抬眼就看到钟慕那带笑镇静的面容,宛若水莲,眉目皆可入画。
这时候有看不清颜色的风穿堂而过,呜咽如草原狼皋。欧意雪拢了衣袖,心里倏地一凛,寒气森森上来,然后她看见侍从惶惶然推门而入,惶惶然跪倒,惶惶然奏道:“皇上,长门宫……走水了!”
欧意雪惊地立起,又缓缓坐下去。
墙上映出巨大的黑影,躯干镇定,只小指细微处在不断地抖。
欧意雪看着那影子自己竟是颤抖么?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伸手想要抚平那些不断抖动的纹,钟恒先一步握她的手,颤声道:“啊雪……不去看看么?”
欧意雪斜着眼睛看他,他神色里有一种叫悲哀的东西,欧意雪不知道他为什么悲哀,但是竟然不由自主地说:“好。”
是该去看看。
长门宫宫里宫外聚集了很多人,匆匆来又匆匆去,赶着救火,面上都是惶惑惨白的颜色,但是见了欧意雪,仍恭敬地跪下行礼,让出道来。长门宫侍卫统领上前来请罪:“皇上,湘王他——”欧意雪摆手让他住嘴。
——欧意雪已经看见他了,他就站在长门宫里,被重重的火包围,那些火焰,像是他周身的光华。
欧意雪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眉梢眼角,每一个表情。欧意折梅换上了新衣,素白金边的长袍,白玉五蟒冠,精美华贵,越发衬得唇欲朱,眉如黛,目似秋水。
欧意雪忽然觉得好笑:他仍是以前那个性子,被贬被废都不改初衷。其实他最爱的是火一样艳红的颜色,只因施佰春曾夸欧意如最宜素色,亭亭如白莲出水,他便生生要穿这一身素白比个高低。
真是个娇纵和执拗的皇子。
施佰春真是幸运得到她两个弟弟的青睐。
他不知道,他便是穿了一身素白,也仍是最骄傲最夺目的红玫瑰,带一身的刺,一身的傲。
他看见眉宇间闪烁的言辞,作嗔怒状,旋即婉转轻笑,显然他很明白欧意雪想到了什么。但是终于长叹,凄然,隔着人山火海对欧意雪说:“我这样被擒,生不如死,下一个,就是你了……欧意如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
欧意雪疑心他并没有说出声,只一个口型,然而于欧意雪,竟仿佛是在耳边轻叹,琅声如环佩,哀戚如岁月。
他慢慢转身去,走两步,又回头看欧意雪一眼,火熊熊卷上来,白色的丝衣转眼就点燃,然后是黑的发,翠的眉,如雪肌肤……整个人就在火海中消失。
所有人目瞪口呆,而欧意雪只是怔住,那个声音仍在她耳边轻语:“下一个就是你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任何一个……”
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借着北风,火势越发大起来,黑的灰烬扬到上空,渺渺,升如星子。钟慕跪下来道:“皇上保重。”
所有人都跪下来说:“皇上保重。”
凉风吹起欧意雪的披风,她闭上眼睛说我没事,我们回宫吧。
在那一个瞬间,满天的星子都坠落,坠落……如尘埃。
她清楚的知道……欧意如绝对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