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黄昏,外面忽地飘起了雪,狂风裹着雪粒子噼噼啪啪打在瓦上,听着更添寒意。
平安客栈的小伙计守着堂中火炉直打呵欠,跟掌柜商量:“都这个时辰了,城门都关了,准没客人再来了,咱们关门打烊吧?”
掌柜的是个黑脸膛的中年人,正提笔在灯下记账,闻言头也不抬的说:“还有半个时辰才关城门呢!”
城门即算不关,这种天气这个时候,又有谁会赶着进城来?小伙计心中不满的嘀咕,却到底不敢说出口,只能缩在火炉边上捱着。
堂中没有客人,四下除了风雪声再无其他动静,小伙计很快就打起瞌睡来。
掌柜的偶尔抬头活动脖子,看见小伙计这样不免皱眉,却到底没出声叫醒他,直到他从风雪声中听到了马蹄响。
“小四,快起来,来客人了!”他立刻走出柜台去拍醒小伙计,然后亲自走出门外去看。
小伙计揉着眼睛起身,跟在掌柜的后面出去,竟果真在漫天飞雪中,看到了一行镖队向他们客栈走来。他忙小跑着迎上去招呼,这一队镖师足有十几人,一共押了两车货物,小伙计接待惯了的,不用吩咐就引路开后门,把马车让进去,又叫同伴去拴马喂马,自己告诉厨房吹起火来烧水做饭,又忙忙去了前堂招呼。
这般忙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客人住进了客房,吃上了热饭喝上了热水,小伙计也出了一身汗,回到前堂,掌柜的这才吩咐关门打烊。
小伙计心说这一天可算是忙过去了,走到门边上了一扇门板,刚提起第二扇来,门外却忽然闪进来个人。
这人走路悄没声息的,陡然闪进来,倒把小伙计吓了一跳,禁不住“哎哟”一声。
“对不住,吓到你了?”进来的人见他这样,先开口道歉,却是个娇□□声。
小伙计更惊诧了,定睛看时,那忽然闯进来的客人穿一袭灰披风,头上严严实实戴着风帽,风帽顶上落了一层雪粒子,身形容貌却看不清楚。
“客官是要住店?”小伙计看来人风尘仆仆,猜着是要投宿,就一边问,一边先把另一扇门板上上去,闩好了门。
那女客答道:“正是,可还有空房?”
小伙计把门闩落好,一边转身一边说:“客官来的不巧,刚刚来了一伙客人,上房全都满了,客官要是不嫌委屈……”他转回身来,正好看见那女客摘下风帽、露出一张海棠花一样明媚娇艳的脸来,小伙计惊艳之下,顿时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那女客正是夏小乔。她当日被曲文轩一把推下黑洞,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自己坠落许久,才扑通一声掉进水里,等她挣扎着从水里浮上来时,却发现天上星辰闪烁,竟已到了夜晚,且夜风腥咸,她竟是身处海水之中!
夏小乔慌忙游到岸边,又发现沙滩上竟有冰碴,这里显然正是隆冬季节,不由更加疑惑,难道那魔尊竟然真的把她送回下界了?
她运功蒸干衣服,找了斗篷出来穿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功力仍在,就提气纵跃离开海边,找到渔民打听,得知此地是蓬莱县治下,再问别的,渔民却不知道了。
夏小乔只得往县城走,到县城再细细探听,与自己儿时记忆相印证,终于确信这就是她出生的那个世界。只是她记得他们一家世居豫州境内,蓬莱距离豫州足有两千里之遥,且现今战乱未息,路上并不太平。
据县城客栈里的客商说,八年前流民作乱、声势浩大,竟占据了东京自立为王。后来京中皇位更迭,也不知是哪个王爷继位为帝,倒励精图治、能干非常,四年前就已收复东京。
但叛军中也不乏能人,舍弃东京后退守颍川、着意经营,还切断了朝廷与江南的联系,这些年来双方不停交战,路上悍匪丛生,鲁地客商已经不敢往西去了。
发现自己功力尚在后,夏小乔倒不担心路上不太平,再不太平,也不过都是凡人,她总能绕得过去。让她烦恼的是,在下界果然和修真界有些不同,同样赶路,在修真界,两千里两日可到,但回来后,她即便使出全力,脚下也不如在修真界那么轻捷,从蓬莱到现在的淮县不过五百里路,她足足用了三日。
赶了一天路的夏小乔此时已有些疲惫,就说:“没什么好嫌弃的,有空房随便给我开一间就是。”
小伙计回过神,应了一声,带着她到柜台边,夏小乔知道这里住店和修真界也差不多,说好住几日,先交了住店钱,然后才能进去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