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栋三层楼的小院,大铁门,白墙红瓦,楼檐为琉璃飞鸟,别具一格的建筑,后面的祖屋还保存着。 是一个有品位而且比较有钱的人家。
进了屋内,一大批人分着两边坐,很传统的一桩丧事。亲属们肝肠寸断地伏在彼此的肩膀上啜泣,厅堂里挤满了人,人们头顶上和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纱棱,表情压抑痛苦。几个很亲的人披麻戴孝跪在灵柩前呼天抢地地哭喊,他们的指甲都挂到了灵柩上,甚至画出一道道浅浅的刮痕。
我有些看不了这种哀伤的情景。一个人过来给我的手臂上缠上了一条黑色沙棱,又裹上一条白色沙棱,然后表情黯淡地走开。
于是我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家属们守了一夜灵。
出殡时间定在两日后下午四时三十六分。那些入殓师说这是个吉时。
我跟着人群坐在灵柩的两边默哀,这算是对死者的最后祈祷。
在小县城里白事的做法仪式很讲究,不像在大城市流行的火化这么简单,那些入殓师和法师总会做出很多复杂的,深奥难懂的,佶屈聱牙的仪式和言行来。尤其即将在出殡最后十几分钟里,更是考究。
我低着头不想抬头去看灵柩,灵柩是用红色的漆皮喷洒,上面贴着几张符文,还有一些冥币,棺顶挂有老人的遗像,面容苍老而满脸皱纹,那双眼睛眯在如沟壑的皱纹里几乎看不出来,尤其还是一张黑白遗像,两边眼睛感觉如两条森黑色的暗影,更像是已经死去后才拍照的,死气沉沉。
灵柩两端各点有用糯米和煤油掺杂在一起的油灯,灯油的质量很差,里面黑色的杂物漂浮着,并伴有一些白色的泡沫,每每烧到黑色的物质,捻子便发出很小声的噼里啪啦爆裂声,这时橘黄色的火焰就会幽幽地左右晃动起来。
刚刚静坐了十分钟,我胸口莫名就很沉闷,不过我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如果持续两天的守灵,我绝对撑不过去,我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
“咿呀吧勒路吗西卡喇嘛……”
法师在念着不知道是咒语还是经文,他拿着做法事的工具在指手画脚,并且手舞足蹈,一表正经。我稍稍抬起眼来,看到法师的背景在那个糯米煤油灯下发出暗黄的影子,听着他嘴里如蜘蛛屁股上抽不完的丝般的话语,我只觉得一时间全身的脉络被血液翻腾得心浮气躁,胸腔里不断分泌有浑浊的气味,我大口大口地呼了出来,并且逐渐冒冷汗。
怎么回事?
刚来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很好的。现在好像浑身都不舒服。
我低着头无意间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黑白沙棱,心里毛毛的,我悄悄地把臂膀上的沙棱捋到手肘处,然后用挎包遮拦,我不想看到这种窒息的东西。
再次抬头起来时,我莫名感到厅堂里发暗,顺着厅堂往外看去,天际不知不觉中变得阴翳起来,本来刚才坐车过来还好端端的天气,就这么在极短的时间里陡然转变,所有的光线都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