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房间内只剩下周凌一个人了。
男人终于抱头撑在桌面上,发出压抑的呻、吟。
他坚持过、努力过,但机会从来不会凭白出现。
他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杨柳和他做不到的,别人能帮他轻而易举达到——而未来让他不能回头。做不到隐瞒,不愿意欺骗,更不能让她心软。所以,只能让他亲自来斩断这段牵绊。
我从来不后悔。
我想站得更高。
周凌收拾好自己,重新戴上帽子和眼镜,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水吧。这里,他也许再也不会来了。
红山那边,茶终于好了。
元导端起易程安放在她面前的茶杯,茶的汤色、嗅味皆佳,回甘生津,饱满有韵——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为什么选普洱?”
易程安知道开始进入正题了,他温声回答:“茶有凉性、中性和温性之说。碧螺春和菊花茶性凉,而普洱性温和。茶再好,也比不过人重要。”
元导早年生活困苦,落下一些毛病。身体性寒之人一般胃寒,夏季时手脚比常人冰凉一些。有胃病、有胃溃疡的人少喝绿茶。普洱正好暖胃,还能降血压、血脂。何况中老年本来也该少碰凉性的食物。
“没有不被你安排妥帖的。”
易程安知道,这句话在哪里出现都平常,但元导此时说的,却是从曾小麦回忆慕白时的原话里改的——“没有不被他安排妥帖的”。
“你知道什么是纪录片吗?”元素珍的话题突然变了。
这个问题好说也不好说。易程安估摸着回答:“以真实生活和真人真事为基本的艺术加工;展现真实,并用真实引发人们思考的电影或电视艺术形式。”
元导一掌拍向桌子,茶具在桌面上跳了几跳,叮当作响。
“不要背书!我问的是你怎么想的!”
突然的发火让场景压力倍增。易程安也知道之前的回答不让人满意。他安静坐着,思索了几秒钟:“我认为,纪录片以真实为素材,却和真实渐行渐远。”
“怎么说?纪录片难道不真实吗?”元导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青年不敢再以名人的话语来作答:“说自己的纪录片是绝对真实的都是耍流氓。”
元素珍高高扬起眉头,似乎有点兴趣。
易程安接着说道:“一百个人去看同一个东西,他们眼里所看见的‘记录’不会是一百份同样的‘记录’。纪录片是‘导演的真实’,却不是绝对的真实。或者说,有了镜头,有了剪辑……纪录片不可能百分之百真实。”
元导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那我为什么要拍纪录片?既然你说它是不真实的。”
易程安喝口茶润了润嗓子,他感觉元导和帝国大学最古板的老教授一样“难缠”。
“这就要问您了。虽然我认为恰恰是因为它那部分不真实,拍摄有了意义。生活是真实的,但我们都在生活之中,没人会对此感兴趣。”哎,话题越来越绕口了。
“那你们去演曾小麦,去演慕白……难道是拍故事片吗?”
易程安自知如何去演纪录片里的一个人物,他还没有经验,对此理解还不够深刻,只好实话实说、尽力阐述:“我只能尽我所能去真实再现。资料上有的,我就去这样演;资料上没有的,我就不演。”
元导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易程安可以走了。
易程安再次行礼,将座椅轻轻放回原位,转身走出二楼的露天大阳台。之前引路的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等在阳台口,带领易程安沿另一条路返回。
易程安坐上等候多时的汽车,准备直接回公寓。他给胖大海发了条短信,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和剧组谈片酬之类的事情了。
刚刚他坐在茶水桌旁,从栏杆上往下看去,发现那阳台的位置很是隐蔽微妙,坐在上面能一眼看清他来时走过的地方。话说,他遇到的导演怎么一个比一个有个性?说好的走个过场呢?
啧,这都是套路!青年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