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璋!”
纯贵妃忙喝住他,完颜文萃真觉丢人现眼,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罢了,她羞红着脸默默低下头,拉了两下永璋的衣袖,让他跟着站到一旁去,别再乱说话。
璟珂又是一声叹气,看完颜文萃这般不易,心里萌生出愧疚之意。当时若非她向弘历出主意用先帝的人情给永璋讨媳妇,又怎会让完颜文萃这朵鲜花……
璟珂打住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再有心软的想法。其实她想的也没错,完颜文萃自从嫁给永璋,背地里总被人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端端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却要嫁给一个傻子,真是糟蹋!
就不知完颜海锋看到亲孙女过的日子,承受的压力,心中是否痛苦不堪。
听永璋的说法,永璜的身子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弘历当初那一脚直接踹到他心窝,让他内伤卧病到现在,其间还饱受弘历的冷眼相待弃之不顾,病痛之中精神更加紧绷难受,永璜的病怎会好得起来?
永璜的两个儿子,长子绵德待在身边,次子绵恩受弘历喜欢,由弘历做主带到温惠皇贵太妃处抚养。侍疾的至始至终只有嫡福晋伊拉里氏,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娇生惯养等着别人伺候,甭妄想她会屈尊给永璜端茶送水,永璜一病,她就离得远远的。
在永璜一家身上,所有人看到的是糟糠之妻的不离不弃,大家会鄙夷伊尔根觉罗氏,而璟珂的想法则有些离经叛道——她不认同伊尔根觉罗氏的做法,但是对方毕竟也是认清现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罢了。
阿哥所里,永璜消瘦的身躯被一床棉被盖得只剩一张清癯之脸,肤色暗黄,眼圈乌黑,双唇无血色。伊拉里氏始终在床边贴身伺候,累了便趴着休息一会,即便是偶尔如厕洗浴,也都以最快的时间回来照顾,让永璜深受感动。
“姑姑,您怎么来了……”
虚弱睁开眼的永璜,眨了几次,确认眼前不是幻觉,此时璟珂应该在翊坤宫才是,却跑来了冷冷清清的阿哥所看他,让他心里暖流涌动。
璟珂让伊拉里氏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下再过来,伊拉里氏放心不下永璜,但尊敬璟珂,于是便听话回了房去。
璟珂抚了抚永璜的脸,二十二岁左右的永璜,竟苍老得像是四十多岁的人,当年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少年,怎敌今日憔悴损!
“孩子,躺好,姑姑想来看看你好不好,别让姑姑担心。”璟珂温柔笑着,像个母亲给予孩子浓浓爱意,让孩子安心靠在自己温暖的港湾里头。
永璜咽了咽口水,气息微颤道:“姑姑,我刚刚梦见额娘,额娘抱着我,给我唱歌谣,哄我入睡。可是……可是我睡醒了,额娘却不见了……”
“别怕,有姑姑在。”璟珂换了个方向,与永璜同向坐着,再轻轻抱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又掖好了被子,“姑姑就是你的额娘,会一直爱着你,保护你。”
永璜眼中噙着泪,静静看着璟珂许久许久,往她怀里挪进了些,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温度,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永璜,你答应姑姑,好好活下去,为了伊拉里氏,也为了你额娘。”璟珂忍住哭泣的冲动,抱紧了永璜,抬起脸,让眼中的泪水不至于掉落下来。 8☆miào8☆(.*)gé8☆.$.
可是任凭她怎样仰面,溢出来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滴在永璜额头上,他感受得到,“姑姑,您别哭,永璜不要姑姑哭……”
“孩子,对不起,是姑姑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璟珂也不知道,或许是替弘历说的,或许是为当初自己反对长臻同他在一起而道歉。
永璜却淡然摇摇头,含笑轻声道:“姑姑,您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人已经走了……”
永璜轻轻地笑着,伴随着咳嗽,是宣泄,是压抑,是解恨。孝贤皇后走了,那些恨意恩怨,也随着烟消云散,他也为当日使坏间接害了永琏而付出了今日的代价。
“皇阿玛还是不肯见我,不肯原谅我……”
永璜心里太清楚了,弘历并不仅仅因为他在灵堂上表现得不够悲伤而对他失望,更多的可能是因为知道他手中沾染着永琏的鲜血,是他弟弟的血。
弘历对永璜的态度,在永璜眼里是最严重的、最残酷的惩罚。自小到大,无依无靠的他的命里似乎只存在一件事,就是努力读书练武,以取悦弘历为目的。弘历一个赞许的眼神,哪怕只有一瞬间,都能让永璜高兴好几天。弘历的肯定、弘历对他的期望,是最重要的。没了这些肯定,换来的只是失望和讨厌,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