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府归来,秦桧现出原形带给明日的震惊兀未消退,大局并非全在掌握,至少秦桧面皮下的这厮,他就无法掌握,甚至连王婆娘的态度都变得难以琢磨。
在挞懒眼里,秦桧夫妇不过是其手中的一粒棋子,他却知道这粒棋子的杀伤力,一旦失去控制,可能反过来吃掉下棋者。
潜伏在心灵某处的危机感蓦然袭来,他对“莫须有”大计的信心有些动摇了,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明日的想法很快得到验证,在北返途中,从已升为上京的会宁府传来消息:挞懒、蒲鲁虎一系的第三号人物皇叔讹鲁观升任太保,谷神同时复任尚书左丞。
这消息乍一看挞懒、蒲鲁虎一系权势日盛,在位极人臣的三师中占了两个,他却嗅出不妙的味道,号称“海青双翅”之一的谷神复出,只怕是帝系开始反击的讯号。
明日想到谷神谋划“烧饭”阴谋的高超手段,若非突然爆发不可预测的地震,他与蒲鲁虎只怕早就去陪死鬼粘罕了,心头寒气直冒。
令他真正确认的,却是大兴国从秘密管道传递来的情报:“东海危矣!”
这个东海,自然是暗指东海之滨的海州。
而胡铨的檄文中也有“赴东海而死耳”之言,在古代,东海的范围相当广泛,南海以北,包括黄海、渤海、日本海皆是大东海。
明日暗忖,现在最好的对策就是,趁帝系尚未准备充分之际,来个先发制人!
他心急如箭,率大金使团加快脚程,过了大江,刚到扬州,又得到线报,韩世忠派部下假扮红巾军,伏兵洪泽镇,欲劫杀金使,破坏和议。
明日当机立断,令使团绕道淮西,逃过此劫。
使团上下皆道上天保佑,他却清楚,眼下已是危机四伏,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总算回到挞懒大本营——祁州,明日的第一件事便去找岳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至于大兴国这个暗棋,他自然没有暴露。
事起突然,挞懒当即召集家庭会议。
原计划的“莫须有”大计最后阶段是:挞懒先借饵河南地灭宋军主力之名,收夺兵权,而后利用蒲鲁虎篡位,再以讨逆之名问鼎大金,最终以秦桧为内应灭赵宋,统一天下。
明日则提议不待兵柄尽收,就发动政变。
一向很少发言的小岳母一车婆首先表示反对,道谋定而后动,仓促起事则风险愈大。
大舅子斡带站到了妹夫一边,二舅子乌达补习惯当听众,楚月自然最支持自己的夫君。
明日之前的所为给了挞懒信心,其沉思半晌,一拍桌子:“就依贤婿之见。”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了他担心的,他们都有理由担心!
谷神复相后,以萨满教神使的身份,联合汉臣韩昉,采取各种手段打压萨满教的国教地位,甚至不惜抬高汉人的佛教、道教,目的只有一个,削弱明日的教尊尊崇和影响力。
谷神没想到的是最终也害了自己,当独揽大权的兀术铲除异己时,谷神因为失去萨满教的神圣保护而被处死,此是后话。
就在挞懒、蒲鲁虎一系积极筹划政变时,一场突发事件打乱了明日的部署。
六月,属于挞懒、蒲鲁虎一系的郎君吴什被人告发谋反下狱,上京全面戒严。
谷神与太傅斡本借口吴什供词涉及蒲鲁虎与讹鲁观,设计伏兵宫内,由少郎主召二人入朝。
蒲鲁虎、讹鲁观一入朝殿,兀术与谷神最劲勇的儿子挞挞率众而出,执蒲鲁虎之手杀之,讹鲁观亦被捕杀,悉夷其族及依附者。
帝系出敌不意,以明日对付粘罕一系的同样手段,发动雷霆一击,在朝中大获全胜,斡本升任太师,兀术升任都元帅。
消息传来,挞懒集团阵脚大乱。
明日内心悲叹,再次生出逃不出历史宿命的感觉,万般不是因他起,这时代的历史好像是由不属于这时代的他来延续,或许他不穿越到这时代,才是改变历史。
哈哈哈,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金廷下诏:挞懒与蒲鲁虎结党,念其有功,释免不问,出为燕京行台尚书左丞。
这是动手的前兆,挞懒兵权在握,又有秦桧南边呼应,并不害怕,便欲破釜沉舟,起兵举事。
明日对“莫须有”大计的信心彻底动摇,苦劝暂缓不得,反遭来挞懒父子的异样眼光,皆因为他前后立场大变。
乌达补更骂他:“没胆鬼,回海州抱儿子吧。”
明日真个带上楚月径回海州了,楚月之所以舍父兄不顾,皆因他一句话:“回去,率圣军儿郎来!”
这是他的选择,将自己的命运与挞懒一族捆绑在一起,无论结果如何,他也认了!
在明日软硬兼施的恳求下,楚月总算留在了海州。
当海州大军浩荡开来的时候,早得了消息的斡带、乌达补带一干亲随迎出燕京。
二舅子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哇哇大叫:“好妹夫,等阿爹得了天下,你就是金牌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