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明日也是心头一缩,你大爷!这也忒巧了吧……
但见这个头陀正当中年,长得英雄气概,相貌俊挺,目光如炬,头顶铁界箍,身着百衲衣,一手抡着一根浑铁齐眉短棍,站在厅门口,上下透着一股杀气,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太岁。
最重要的是,他是独臂,左袖虚飘,不是传授明日单手棍法的独臂行者又是谁?
明日却无半点见到授棍之师的欢喜,脑中记起的,是独臂行者当日撂下的狠话——“下次见面必取尔狗命”。
难不成冲自己来的?他转即一想,不会这么巧!
行者若真想杀他,理应在一家仨口行路的途中动手,而不是像现在,闯进了昼锦堂,不怕被人围攻么?
再说,明日对自己的易容术相当自信,纵使跟行者面对面碰上,他也认不出他来。
何况,他此行极其隐秘,连岳父大人都不知他到了何方?行者又怎会知晓!
当然,明日今非昔比,真跟武行者对上了,就算打不过,也能逃得过,何况还有岳楚这个高手贤内助,若是二对一的话,应该都有胜算。
当然,他对行者发自内心的敬重,尤其在海州白虎山上,听了“好汉碑”与“好汉茔”的故事之后,几乎已确定独臂行者便是梁山好汉中的武行者,也就是后世武松的原型。
对于这样一个从传说中走进现实的英雄人物,他又怎愿跟他敌对?
行者既非针对自己,那便是冲那般伪齐走狗来的。
那年武举大会上,行者可是跟伪皇子刘麟结下梁子,若非明日适逢其会,假冒教尊救下行者,只怕他早已万箭穿心而死。
看刘从善的表现,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厮显然认得行者,识得厉害。
明日做好了冷眼旁观的准备,他跟行者学棍的时间并不短,不像和刘从善、蒯挺二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是以,他虽然掩饰了口音,也不敢再吱声,倒像是被吓住了。
而刘从善的那些从官,皆吓得不敢乱动。
满座中人,看起来最镇定的,却是岳楚这娘俩,一个继续吃,一个不时帮他擦嘴喂茶。
“这位长老,所为何事而来?缘何闹得我韩宅鸡犬不宁?”韩管家先撇清关系,却又刺了刘从善一句,表明昼锦堂尚未易主。
当然他的内心,巴不得行者是来找刘从善的麻烦的。
独臂行者似遂了韩管家所愿,右手抬起铁棍,直指蒯挺,声如洪钟:“某识得你,鬼影!你不是某对手,休得妄动。”
蒯挺那双死鱼眼向明日微眨了一下,竟似看出他身怀武功,有联手之意。
明日只当没看见,却想起当日在伪皇子府,君不见凤行刺自己时,这厮曾出手相救,心里话:若是你与行者打起来,老子两不相帮,便算还了此情。
行者那棍又扫了在座诸人一圈:“某此来,并非挑事,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大伙儿只管留在原处,继续吃喝,不可离开。某有一些事,要问韩宅管事之人,问完便走!胖老儿,你便是这里的管家?”
韩管家的胖脸一愕,没想到行者的锋头转向了自己,一时张口结舌,显得无辜莫名,随即堆起笑脸:“老奴韩寒,不知长老法号?先请落座,让老奴吩咐厨房做了斋饭送上来,让长老用斋,再问不迟。老奴但有所知,知无不答。”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上前摆席,又有丫鬟对外传话,安抚受惊的家丁仆役,勿须报官。
“某不吃斋!”行者毫不客气,径自走到一个伪齐从官的几案旁,一推他,“你去那边坐。”
那个从官赶紧让座,乖乖地去那边坐下。
行者将铁棍放在案旁,也不嫌弃他人口水,拿起吃剩的酒肉,大吃大嚼起来,若无旁人。
那刘从善见行者并非冲自己而来,跟蒯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席位。
一时间,在座诸人,包括一干丫鬟,还有那爬起站到韩管家身后的老成家丁,各怀心思,皆干看着席中两人吃喝,一个是酒肉无忌的行者,一个却是童心无忌的完颜明亮。
只见独臂行者风卷残云,将席上食物一扫而光,用袖子一擦嘴,看向韩管家:“胖老儿,看你年纪,应在韩宅呆了多年。”
韩管家老实点头:“老奴自幼被老家主收留,迄今已有四十余年,蒙三代家主厚爱,做了管家也有近二十年了。韩家的恩德,老奴便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
行者一口打断他的唏嘘:“某问你,府上可有个女子,名叫小九,算算年纪,今年应该二十七、八了……”
一直察言观色的明日,忽然感觉身侧岳楚的情绪有异,正在端杯给儿子喂茶的纤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她对韩寒所做的那个手势,不正是“九”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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