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亦凡脸色已然是青白一片,他意识模糊的眼底倒映着宋辞焦急扭曲的脸,渐渐的,写满了宋辞从未见过的,请求。
“救她”他动了动嘴唇,用气息对他说。
“小凡……”他压抑着哭声叫他:“你撑住,救护车马上来了。”
殷亦凡用意志极限,轻轻的摇头。
嘴型固执的重复着:“先救她。”
说完,捂住胸口的手掌从伤口上慢慢滑落。
“我求求你!殷亦凡!”宋辞大声的喊,眼泪七零八落。
在眼前最后一束光芒也被黑暗打散时,殷亦凡痛的几乎麻木心脏放缓了跳动速度。
你们一个一个,都在求我。
那我呢……我求谁才好……
……
殷逸铭双手合十覆盖在鼻梁处,整整在院长室坐了一夜。
没有人敢惊动他。
整个医院全面的封锁起来,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
国内最权威的内科鼻祖孙医师已经退休了三年,此时,穿着白大褂,走进了院长室。
他与殷家素来交好,几乎是看着殷逸铭与殷亦凡长大,在殷氏的医院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他摆了摆手,示意在门口候命的人员都散开,走到殷逸铭跟前,拍了拍他的后颈。
“逸铭”
殷逸铭疲惫不堪的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怎么样了?”
“小嫣的孩子保住了,后期还要进一步观察,也许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定要派人盯紧了,ptsd自杀率非常高。”
殷逸铭无力的深吸一口气:“他呢?”
“情况不太好。”孙医师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枪孔钉在左肺处,加上之前的严重感染,只能将左肺上叶全部切除。4-6支上叶动脉分支都已辨认后结扎切断。先后两次感染已经超过了能控制的范围,如果再出现术后反应,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把我的换给他。”殷逸铭眼睛无神,望着孙医师:“我身上所有能用到的,我都换给他。”
孙医师痛心的摇头。
“孙叔。”殷逸铭撑住桌子站起来:“他死了,我怎么办?”
“情况并没有那么悲观。”
“万一呢?”殷逸铭回忆起宋辞浑身血迹捂脸痛哭坐倒在抢救室门口的那一幕,眼泪簌簌而下:“我说尽了好话,低声下气求了他那么多次,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以为我不怕,他以为我心跟他一样狠,他从来没问问我,要是他有天忽然消失了,我活不活的下去!他怎么就不问问我呢?他如果问了,我就告诉他,我他妈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多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拿我弟弟当做我的命!只要他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高大的男人在冰冷的白炽灯光下摇摇欲坠。
他们在世,血脉相连三十年。
他始终忘不掉,爸爸抱着他,指着玻璃房里那个又软又皱的小婴孩,对他说:“逸铭啊,这就是你弟弟。你妈妈,不肯留在我们身边,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你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的保护他,这一生,他都是你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长大之后,尽管他知道,比他更优秀的弟弟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一天也不敢忘记哥哥的责任。
殷亦凡寡言,可是殷逸铭依然比任何人都懂他。他毫不犹豫做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是殷亦凡不愿去做的。
他追着弟弟的脚步变的更强大,只为可以替他挡下更多他的不喜欢,这是他替他披荆斩棘的方式,就算被殷亦凡遮盖住光芒,他依然骄傲。
可假如一开始他知道纵容的结果会是如此惨烈,他一定拼了命做阻挡他的人。哪怕他根本挡不住,被他践踏而过,也好过现在为时已晚的徒劳无助。
他怨他心狠,而内心真正恨的,是他自己。
他恨自己,让他默默捧了半生的骄傲,眼睁睁的想离自己而去。
他多想执拗幼稚的与他争吵完这辈子,多想听他亲口叫自己一声哥哥。
可是现在。
他唯一的奢望。
只能是,活着。
他的弟弟,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殷逸铭,你们的殷逸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