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换上一根新蜡烛,谈话才又继续。吴娜说:“我想高三时你们俩肯定都走了,我就不和你们联系了,以免影响你们学习。”
“还是联系一下吧,你也是一种动力啊,怎会影响学习呢,你们有电子邮箱不,咱们有时间了发电子邮件。”刘道前笑着说。他其实也是不久才学会的,就拿出来卖弄一番,他知道他们俩都不会。
“没有,我不会发。”
“没关系,明天我帮你申请一个,很简单我教你。”刘道前很殷切,他其实怕和吴娜失去联系。
“也帮我申请一个。”路曲生也没碰过电脑。刘道前点头答应,路曲生又说:“吴娜,我看你也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生存。”
“我不走,我不像你们那样有凌云之志,我考不上大学,和你们交朋友只有这一点让我惭愧。”吴娜有些伤感。
路曲生想,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我必须离开这儿,道前走了,我也得走。
“你说的啥话呀,我先声明,我不是有大志,我是现实,我选了这条路就得走下去。”刘道前想谦虚一下,但他其实很喜欢吴娜这样看待他,他希望自己的形象能在吴娜的心里高大,这是不觉间形成的奇怪心理。
“你也一定能考上大学,而且咱们都能上重点!”路曲生坚定地说。
“我上不成。”吴娜强调地说。
刘道前看出来了,就说:“不说这个了。”三人又开始沉默。
蜡烛的火焰时高时低,发出的光也忽忽闪闪。月亮升到中天,月光如练。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想,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后来,烛火燃尽,教室暗了,只有月亮洒进一些冷辉,是不够擦净他们三人身边的黑暗的。此时,他们和所有人一样,都在黑暗中熟睡,但天一亮,他们比谁都醒得早,他们要赶快处理完一些事,然后各奔东西,不能让离别裹住了前行的脚步。
第二天,刘道前的父亲给班主任罗老师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刘道前在去泉阳之前回老家一趟,拿几件厨具,他们的小吃店开业了用得着。
放假后,刘道前在七高待了三天,这三天刘道前看到两件令他难受的事,第一件是“蓝校服”从丁主任的屋里走出来,第二件是他看见一个男生骑着摩托带着惠子,惠子抱着他的腰。刘道前气氛之余,决定走,不能再呆了,父亲告诉他,泉阳二高根本就没放假,那里的三年级已经开学了。可不知为什么,真的要和吴娜分开了,刘道前才觉得像丢了什么东西,依依惜别。待刘道前送路曲生上了班车,他又给吴娜留了封信,才推上自己的破自行车,赶往他的老家——流清村。路上刘道前心里空荡荡的,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他竟然对吴娜产生了依恋,和她交往了那么久他都没想到这点!现在他才发觉那种依恋是一点一滴的渗透的,等你发觉得时候,已经摆脱不掉了。吴娜比他小三岁,他一直都觉得她小,不适合谈感情,可现在他竟然先困惑起来,看看他给她写的信吧。
吴娜: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但是你没走这是我唯一留恋的,然而我必须走,因为我厌恶透了这里,一件小事都足以使我发怒。我知道一个人为多大的事发脾气就说明他的心胸有多大,可是我的心胸越来越狭窄,那些不合理的事常常使我牙齿打颤,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我总以为自己从社会上见过“世面”,对学校的一切都会漠然视之,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我忍受不了周围的一点瑕疵,只不过不愿伤害人,就不表现出来,自己却长时间地心痛如刀绞。我妈对我说,你对别人比对自己都好,我听了马上就哭了,我想我们都是这样的人。
糟糕的环境足以使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变成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我就是,在这里,我时常恼怒得不想动,就连走路时想起来某些事,我就想立马倒地永远不要起来了,我的愤怒已达极点,甚至不想再呼吸,这些我只能对你说。
意志消磨殆尽时,便会觉得人生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不想再拼搏,不想再进取,再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我怕自己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必须走。
你能感受到我的矛盾吧。别了。
刘道前
7月4日晚
对刘道前来说,重新恋起一个人时极其不易的事,不是摆脱,就是背叛。他觉得自己还是深深地爱着于凤,他的爱从来没有变过,即便那种爱是不成熟的。然而她们整整四年都没见过面了!四年间,有时候,刘道前会恍惚觉得小凤就是梦中的人,是一种虚幻,可他对于这种虚幻又是那么执着。他也想过了,结束这个梦吧,但是思念就像韭菜,越割越旺,他对她的思念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减少。也许,深埋于内心的爱积得久了也是要溢出的,刘道前对吴娜产生了感情。
刘道前骑自行车到流浊镇南边的水渠时,看到了四年前和于凤分别得那片杨树林,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当时,他觉得他们的爱是多么热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