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我半天,仿佛在确认是不是开玩笑。看出我是认真的之后,他咬牙切齿,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殿里已经没有别人了,这回我丝毫不怀疑他是在说我。
君心难猜。我如此主动且有诚意为他充盈后宫着想,为他绵延子嗣着想,却换来他如此冰冷的一个字。
罢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转身,行至门口,门槛还未迈出。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
屏风后,我悄悄回头,瞥见他将那原本摆着美酒珍馐的长案一脚踹倒。长案从高台翻落,发出一声闷响。杯盘碎了一地,瓜果酒水也洒了一地。
今日一早,老太后差了宫里的敬姑姑来,说是老太后请我过去一趟。
我答应过皇奶奶,要常去看她的,可入宫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其实还未去过。心中有愧,我便换了衣裳立刻跟着敬姑姑去了。
“给皇奶奶请安。”
自先皇去世后,这太后一夜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卸了那日宴上华丽装束,此刻也只做了轻便打扮,愈显三分苍凉。
又听敬姑姑说,老太后愈发不爱出门。连带往常亲手侍候的花草也懒得浇了。常常整日整日在宫里待着,一个人发呆。身子骨也愈发不如从前,这几日除了时常会喊太祖的名字,也会喊着头痛失眠。太医开的药吃了许多,总也不见好。
坐在宽大凤椅上的太后人明显瘦了许多,见我来,拍拍身边空出的地方,道,“是延延啊,起来吧。来,到哀家这里来。”
我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瘦削的手。“听敬姑姑说皇奶奶近日不爽利,延延特地来看看您。”
老太后拍拍我的手,道,“哀家越来越觉得。这宫里啊,最近太过冷清了。哀家最近常常想起早些年间,你们这些孩子还小的时候,总爱围着哀家皇奶奶皇奶奶的叫个没完。”
这话,她已经说了不止一遍了。想来,人老了便总是爱回忆以前。
“皇奶奶,是延延不好,延延以后每日都来陪皇奶奶说说话,好不好?”
人老了便如孩子一般容易满足开怀,听我如此说,她笑得慈祥,拉着我的手道。“好,好。对了,跟你进宫来的那个小孩儿,叫什么来着?”
老太后说的小孩儿。应该是圆圆。她只在慕渊的登基宴上见过圆圆一次,没想到还能记得。
“皇奶奶,他叫圆圆。”
“那小孩儿颇有意思,前几日背了个小布包过来,在哀家宫里的几个角落放了几粒药丸,说是能防蚊虫鼠害。这不,听那些下人说,那小药丸还当真是有奇效呢。”
“是啊,那药圆圆也在我宫里放了几粒,确实再也没见过老鼠什么的。皇奶奶,圆圆那孩子有趣,不如我明日带他一起过来陪您解闷儿。”
老太后闻言笑开,“好,好。”
才刚说完,她却又脸色一变,收了笑容。又改口正色道,“不好。”
“怎么?皇奶奶不希望延延常来看您吗?”
老太后闻言一脸严肃,拍拍我的手背,道,“陪哀家是次要的,你呀,得多陪陪渊儿是真的。”
老太太年纪大了,想一出是一出。原本还聊得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她就想起慕渊来了。
我只能随口附和她,“皇奶奶放心,那是自然。”
老太后松了我的手,身子往后一欠,开始上下打量我。最后,目光落在我小腹上。
皱眉道,“延延,你与渊儿也有些时日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我偷偷吃了药的事情自然是不敢跟她说的。我只好搪塞道,“这个啊,皇奶奶,这也要看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的。”
老太后将脸一板,道,“瞎说!哀家这么大年纪了,你和渊儿休想糊弄哀家。一定是你和渊儿啊,不努力。”
我尴尬笑笑,“皇奶奶,我其实现在还不想----”
“皇奶奶教训的是,都是孙儿的错。”慕渊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一身云纹织金龙袍,英气挺拔,完全没了昨夜天香宫酒后的落拓。他一掀衣摆,端正跪下,“给皇奶奶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