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姜有些昏眩,连退两步。
“小慈。”宋昭楠伸手去扶她。
她眼神呆滞地望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宋昭楠……”突然,她牢牢抓住他的手臂,眼里的哀伤不忍卒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为什么要承担一切……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记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她蹲着身体,一边哭一边敲着脑袋。
佟姜完全奔溃了,这比杀了她还叫她痛苦,宋昭楠抱住她,抓住她的手,将不安分的人儿箍在怀里,低声安慰着。
她不要听他的安慰,一点也听不进去,她不相信他的话,再也不相信了。
佟姜无法思考。
当初他的离开是她一手造成的。
他所有的痛苦与屈辱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做了什么呢?
怀疑、猜忌。
为什么要瞒着她,让她背负这样重的罪孽?
她情绪激动,全身发抖,推开他,颤抖的手指指向门口,“我想冷静一下……你走,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宋昭楠从地板上站起来,掸一阵衣服,看了佟姜一眼,走出门去。
门从外面锁上,“碰”的一声,室内恢复了安静。
佟姜呆呆地望着大门,扫过鞋柜上那只纸箱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倾巢而出。
接下去的几天佟姜向公司请了假,大门不跨二门不迈,紧闭心门静心养伤。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顺,一周以后从家里传来一个噩耗——佟姜的外婆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那时佟姜正在做午饭,手机响了,从围裙口袋里勾出来,瞄一眼,是赵枚,佟姜心里暗讶,自从赵枚外出旅游之后难得来一个电话,这一次不知什么事情。菜炒好了,她一手拿着铲子,一手端着盘子,耳朵和肩膀夹起手机,还没开口便听赵枚大嗓门叫道,“小慈,外婆突发心脏病今早去了,你赶快回来一趟……”
“哐当”——
手机和盘子一同跌落。
一个碎了,另一个也碎了。
佟姜蹲下身捡起摔坏的手机,看着看着,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碎裂的屏幕上。
小时候赵枚和佟祖云工作忙,佟姜是外婆一手养大的,直到上幼儿园的年纪才被父母接回身边。在外婆那么多孙子辈里,她最疼的是佟姜,小时候和哥哥姐姐第弟弟妹妹吵架,外婆永远护着她,孩子们不依了,都说外婆偏心,小慈都给外婆惯坏了。外婆知道佟姜嘴馋,最爱吃她做的糕点,每次做好了就托人给佟姜捎带些,糍粑、茶叶、鸡蛋、米酒等等,都是她亲手做的。这几年佟姜工作忙,鲜少再去看外婆,过年的时候塞一些钱给老人,老人自己没舍得用,偷偷存起来说是好给她做嫁妆,佟姜听了既心疼又感动,下次就不再塞钱给她,买衣服鞋子这些更实用的送给她,老太太别提多开心,穿着她买的衣服逢人就说这是外甥女给买的,别人说你外甥女真懂事孝顺,老人心里乐滋滋笑的合不拢嘴。
老人的心愿那么小,那么容易满足。而她呢,到底有多孝顺,借着工作繁忙,连抽一点点时间回去看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说爱她,可是到底有多爱呢?
想到去年,外婆拉着她的手问,那小伙子还没回来吗?
外婆多希望能亲眼看到她结婚。
本来今年过年,她就已经想好把宋昭楠带去见外婆的。
和赵枚比起来,佟姜更亲外婆,她喜欢外婆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让人安静的味道,好像冬天的阳光下照在身上懒洋洋的味道。
外婆记忆力很好,还记得那年暑假宋昭楠去家里的事情,外婆对他印象很深,一直夸他是好孩子;外婆爱念叨,也许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念叨,但是佟姜喜欢听,一点也不会厌烦,听她说过去的故事,几个故事翻来覆去地讲,讲到佟姜都会背了,佟姜还是愿意不厌其烦地听。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从此以后,糍粑没了、鸡蛋没了、茶叶没了、米酒没了、冰糖桂花没了……
外婆再也见不到她穿婚纱的样子。
子欲养而亲不在,树欲静而风不止。
佟姜忽而深深地体会到其中的无奈和遗憾。
外婆,请你再等一等我,再等一等我,我这就回去,回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