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川不说话。
武直则继续说道,“倘若你真的投了叛军,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古镜川这时讽刺道,“你对我就算不留情面,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武直吐出了四个字,“邪不胜正。”
古镜川摇摇头,“你们真的误会萧墨迟了。他不想与庆军为敌。”他在萧墨迟身边这么些年,他也就只有些瞎胡闹的本事,他这样的人若是都要被称为“邪”,那这天底下也就没有“正”了。
武直紧紧地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浮屠宫想颠覆大庆却是事实,而萧墨迟也是浮屠宫的少宫主。”
古镜川不知该如何给武直解释这一团乱的事实,叹口气闭上了双眼。他在武直的营帐里自行运功,将体内的软骨散都逼出了体外后才离开了。
武直站在他的身后喊道,“迟健与萧墨迟的项上人头你可别忘了。”
古镜川的拳头默默地攥紧了,别说一个迟健了,就是十个迟健的项上人头他也可以双手奉上,但是萧墨迟,他舍不得,也不忍心。他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时机成熟之时,我会倒悬月氏的旗帜,倒悬后一个时辰,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开城门。”
古镜川回到大营里时,三当家的正坐在小院里等着他。
“你去哪儿了?”
古镜川目不斜视,“散散步。”
三当家的说道,“这都三更天了,散步?莫非散到庆军的大营里去了?”
古镜川这时盯着三当家的问道,“尚书大人,你当真要跟着迟健推翻庆朝统治?”
三当家的摆摆手,“我早已不是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已经死了。”
古镜川笑笑,“可你就是尚书大人。先帝若泉下有知尚书大人一朝成为了反贼,会作何反应?”
三当家的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道,“英宗比萧墨迟更适合那个位置。”
古镜川愣住了,尔后才说道,“他是浮屠宫少宫主,你却直呼其名,他当然坐不了那个位置。”
三当家的朝着古镜川招招手,“坐,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不妨一起喝杯茶。”
古镜川也不推辞,杯盏凉意沁骨,“这茶大人你倒了多久了?”
三当家的回道,“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倒上了。”
古镜川微微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
三当家的不做声,默默地喝着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
古镜川这时发问道,“既然你知道英宗比萧墨迟更适合那个位置,你为什么要跟随迟健?”
三当家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你也说了,我是跟随迟健。除此以外,我什么事儿也不管。”
古镜川急急地问道,“大庆的江山若落入他人之手,你也不再管?”
三当家的顿了顿才说道,“英宗既有本事除掉萧家,自然有本事守住自己的江山,要不然……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古镜川呆了半晌后推开茶杯站起身,“多谢尚书大人的茶。”
三当家的问道,“英宗与你说了什么?”
古镜川反问道,“你这么肯定我是去见了英宗?”
三当家的又问了一遍,“英宗与你说了什么?”
古镜川笑笑,“尚书大人不妨猜猜看。”
三当家的忽然没了兴致,“左不过是让你除掉萧墨迟和迟健。”
古镜川两手别在身后,“大人还是该回朝效力才是,皇上的意思猜得这么准。”
三当家的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古镜川已经走远了,声音听着断断续续的,“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三当家的说了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说,但无论如何,古镜川是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了。
太后上一次找人给他递消息便是让他除掉迟健,自那之后,便再没联络过他。太后从未让他为难过萧墨迟,兴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对萧墨迟的那份感情不经意间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回城的路上他心里头早有了决断,迟健必须得死,算作他为太后最后所做的一件事。尔后,他决意只做鱼庄的二当家的,护住萧墨迟,在所不惜。
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与武直和陈琛不一样,武直心系天下,陈琛一心忠君,他没有心,所以他的武功才能一日千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闯下了弥天大祸,当时还是珑妃的太后暗中出面替他摆平了此事。有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后,他便自然而然地投到了珑妃的麾下,他没有心,但是也会知恩图报。这一报,就是十几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几年呢?这恩情也该还够了。既然是萧墨迟让他长出了一颗温热的心,往后,就让他陪在他的身边罢!风也好,雨也好,他总归会替他遮挡一程。至于做内应一事,也算是他与武直相交一场的最后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