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冰雪初融,万物复苏。
古镜川看着客栈外的车水马龙,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去秋阴山一趟才好。自从听那勒喇说起了浮屠宫的神通后,他便想着要当面求一求那浮屠宫的大祭司,可他这都三顾茅庐了,每每却都是被挡在了山脚。以他的功夫却也不是不可以硬闯,可他毕竟是有求于人,怎好这样胡来呢?
他这来来回回去了好几趟秋阴山,时间也就耽搁了下来,一晃眼,冬天竟都过去了。萧墨迟没找着他是不预备回京城了,更何况柳细细临盆的日子已经近了,现在上路,只怕她受不住这长途颠簸。
古镜川正发呆的时候,一阵尖叫声传来。练武之人的警觉性让他汗毛倒竖,浑厚的内力在体内游走,只等一个出口冲泄而出。他看着街道上的行人慌乱地奔跑着,不明所以。
客栈老板也出来看个究竟,没一会儿便摇着头叹息。
古镜川问道,“这是怎么了?”
客栈老板回道,“又打起来了,怎么就没个好年景呢。去年还有小傅将军在,今年这可怎么办呢?”
古镜川默不作声地看着慌乱如惊弓之鸟的人群,嘴巴抿得紧紧的。
阿蘅这时倚着医馆的门呆呆地望着屋外的一颗无名树爆出了嫩芽。她喃喃地说道,“现在这时候,浮屠宫上该还是白雪遍地呢。”
单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阿蘅的身后,“可是想回去了?”
阿蘅摇摇头,“回去又能做什么?我不是她,没法子陪在萧墨迟哥哥的身边,也没法子阻止迟健的疯狂,还不如呆在你这医馆里来得强些。”
单大夫不说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后,他是打心底里怜惜这个一尘不染的小姑娘,他见她总是闷闷不乐,于是竟舍得把自己这一身的绝学教给了她,也好给她解解闷。
春寒料峭,单大夫只披了件单衣便出来了,这时冻得瑟瑟发抖,“回吧,我再领你认认药草。”
春光慢慢,也只有借此打发时间了。阿蘅点头,跟在单大夫的身后进门。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阿蘅扭头一看,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全都惊慌失措地奔跑着。
单大夫也留神看着这一切,揪住了一名路人问道,“怎么了?”
那路人跑得气喘吁吁,“单大夫,快回去避避吧,那些关外的蛮子又打过来了。”
单大夫还想再揪住他说几句话,那人早跑得没影踪了。
单大夫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阿蘅,“这好好儿的怎么又打起来了呢?也没个太平日子过。”
阿蘅踮着脚往城门的方向看着,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只怕这来势汹汹的异族骑兵全是受浮屠宫指使。难道就连萧墨迟哥哥也拦不住迟健了?她朝着秋阴山的方向看了看,心里七上八下。
单大夫见她呆呆傻傻地站着,一把把她拖进了屋子,“那些人横冲直撞的,你这个小身板儿,还是避一避好。”
阿蘅的心里惦记着浮屠宫,于是也不答话。
单大夫默默地看着她,自己心里叹口气,这一时半会儿估计阿蘅是没兴致跟着自己认草药了,他便一头钻进了书房,自己拿起一卷医术看了起来。他这人生来简单,一向没有家国观念,只管看自己的医书、接自己的骨头。
浮屠宫里,迟健与三当家的都在萧墨迟的屋子里。
迟健言简意赅地吩咐萧墨迟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该下山去了。”
庆历新年一过没几日他便去了月氏王城,联络了阿尔阔和关外各个部落的首领,商议何时进攻大庆。阿尔阔一锤定音,决定事不宜迟,趁着大庆的边关还没缓过劲儿来便卯足全力进攻。恰好此时冰雪消融,马匹也都可以重新驰骋了。迟健知道阿尔阔存着私心,去年月氏举国之力与大庆一战后,损失惨重,此时若不借机从大庆捞一笔,只怕月氏许多平民百姓便难以度日了。而且阿尔阔才登上王位不久,亟需战功来堵住朝中的猜忌和疑心。好在月氏在这关外势力最盛,阿尔阔又是个厉害角色,于是,月氏、西辽、突厥等部落的首领也没有异议。他们定下了日子,一道起兵袭击了大庆的边关重镇。这战线绵延数百里,大庆的西北一角,无一城镇幸免于难。
一时间,战报纷飞如雪花,皇上坐在乾清宫里,小太监们传令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的面色铁青,只觉得这事很是诡异,才一开春,冰雪初融,这些个异族人便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道打了过来。许多边关重镇因是新年才过,守军很是松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皇上急得在乾清宫中团团转,傅德昱也已经不眠不休地守在这儿好几日了。可他纵是一身将才,也终究是鞭长莫及,也只得在这京中干着急。
傅容也听说了此事,照旧整日呆在府里闭门不出,心里默默地为边关大营的一帮兄弟们祈祷。
武直巡守紫禁城时也听到了手下们在议论纷纷,他冷着脸训斥了几句,心里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尤其是月氏,之前与尧曲城一战,元气大伤,新近又才折了个大王和宰相,怎的这才一开春便迫不及待地打过来了呢?打便打吧,多想也无益,也不知这一趟皇上可会将他派到前线去。
武直这一脑袋的心思转呀转,突然一下子全空了,哎呀,古镜川那个死抠门的也不知回来没。他的心突然一紧,尔后却又笑自己自作多情,就是自己在他那儿也占不到半分便宜,那些个关外的粗人还能拿他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