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淡淡地看着傅容,“平身吧。进宫来见姐姐?”
傅容还未回答,傅淑仪便抢先说道,“皇上特意准许他除夕夜前进宫来探望我。这会子便要回去了。”
映秋点点头。她心里对傅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态度比起真实的宛央来,自然又淡漠了许多。这让傅容心中痛苦无比。痛过之后又有些释然了,宛央既无情,自己又何苦巴巴儿地往她跟前凑呢?
傅淑仪却是拉着傅容向公主辞行了。一瞧见宛央后,傅淑仪便注意到傅容的眼神变了,她生怕自己这个傻弟弟做出傻事或是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便赶紧抢着回答了。这时她更是顾不上傅容的心思,一个劲儿地催着傅容出宫。
映秋没与这姐弟俩多寒暄,已经转身回了宫。
傅容再望下去也是望不见了,只得向姐姐辞行。
傅淑仪这时思忖了片刻问道,“你难道当真喜欢上了她?”
傅容抬头看了看姐姐,“那你喜欢皇上吗?”
藏红花一事傅淑仪只对傅容说起过,于是这会儿也不瞒着傅容,“曾经喜欢过。”
傅容也不吭声,半晌后才憋出了一句,“不知道。”他心里的痛提醒着他,让他明白他大概是有些喜欢宛央的,这种喜欢也不再是儿时把宛央当做妹妹一样的喜欢,可他却又为自己的这份喜欢感到汗颜,萧墨迟曾经为宛央所做过的事情,他一件也做不到。萧墨迟可以为了宛央豁出去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却要总是计较着傅家的得失,掂量着自己该对公主有几分喜欢才合适。这一刻,他突然很羡慕萧墨迟。他与宛央最好的一段时光已经匆匆结了尾,而萧墨迟……
哎,现在萧墨迟又究竟在哪儿呢?这阵子他曾经给傅柏年去过书信,打听可有萧墨迟的下落,傅柏年回是回信了,可总是说一点儿也找不着萧墨迟。
但傅容却也不是十分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萧墨迟那样善良,自会逢凶化吉。更何况,宛央在这儿,即使他只是宛央的哥哥,他也一定会舍不得弃宛央而去,他会回到这儿,默默地守护着宛央。而他便只能看着萧墨迟守护着宛央,一言不发。
傅淑仪送着傅容往宫外走,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公主现在总觉得怪怪的。”
傅容“嗯”了一声表示疑惑,心思却还在萧墨迟的身上。
傅淑仪也没再多说,宛央重新回宫后与众人都是淡淡的,她自然也在其中。一开始傅淑仪心中未起疑心,毕竟休她的是自己的弟弟,宛央这样的态度也无可厚非。可前不久她与宛央一道离开永和宫后,她见宛央难得偏袒自己,便提议去未央宫再稍坐片刻。宛央迟疑了一阵子,终究也没反驳。
傅淑仪这也是许久没来未央宫了,以往她为讨宛央欢心而弄来的一些小玩意儿被未央宫的下人们收拾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
傅淑仪甚是怀念,说道,“以往你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
映秋抬头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没说话。就是从那一刻起,傅淑仪才觉得,宛央对自己的冷淡或许并不是因为傅容把她休出了家门。于是,傅淑仪竟大着胆子说道,“弟弟他也是真糊涂……”
映秋摇摇头,“小傅将军有他的想法,淑仪不必放在心上。”
傅淑仪没再接话,宛央以前从未这样生疏地喊过一声“小傅将军”,她称呼傅容的可都是“容哥哥”。傅淑仪想也没想便说道,“宛央,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映秋心里虽咯噔了一下,但她也是在宫中待过几年的人了,于是面不改色地回道,“人都是会变的,再说,这么多事都经历了过来,哪里会不变呢?”
傅淑仪想想又问道,“那现在你可还喜欢练字?”
映秋摇摇头,心里却开始紧张无比了。宛央公主曾经的字画都还留在书房里,她虽看过好些遍了,那提笔、落笔间的起承转合也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但是未免露馅儿,映秋还是不再当着外人的面提笔,免得让人看出自己与公主字迹的不同来。
傅淑仪这时也怅惘地说道,“傅容也最喜欢练字了,你俩其实……还是挺般配的。”
映秋这时想起了迟健,“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傅淑仪低下头喝茶,不再说话。
转天便是除夕了,皇上在宫中设宴,太后、公主与一众嫔妃们欢聚一堂,一道吃团圆饭。按照太后的意思,新近得了小皇子的蕙嫔坐在了嫔妃们的首席,而一向得宠的傅淑仪只得屈居次席。当着众人的面儿,皇上自然不好拆太后的台,也笑嘻嘻地答应了。傅淑仪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皇上暗地里却吩咐了传菜的宫女,将傅淑仪喜欢的几样小菜都摆在了她的跟前。
映秋坐在太后的手边,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以前宫中的除夕夜,她只有资格站在萧淑妃的身后为她布菜,而今却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这儿,任由旁人给自己布菜、斟酒。她边吃边摇摇头,世事难料,小姐现如今不知在地底下可还好?
迟健毫无征兆地又闯进了她的脑海里,她的唇角起了一抹苦笑。小姐也该是不幸福的,毕竟她这死后也没捞着与心爱的人同穴而眠,而是仍旧得陪着先帝。只是,小姐的心里苦,而她心里的苦,却不比小姐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