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厅内一片哗然。
“不想报仇?”迟健盯紧了萧墨迟,这个小祖宗真是想一出便是一出。
萧墨迟也不看迟健,“你杀我,我再杀你,有意思吗?”
迟健正色道,“报仇不是有意思没意思的事,你明白吗?”
萧墨迟说道,“明白,我又不是小孩子。”
迟健冷哼了一声,“不是小孩子,便别再说这些不知趣的话。”
易旻眼见着今儿个这议事是议不下去了,对着迟健使了个颜色,迟健点点头,于是易旻便领着一众长老离开了议事厅。
三当家的却不知怎的留下了。
迟健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你不走?”
三当家的说道,“这茶才泡上,还没喝呢。”
萧墨迟一拍脑门,“就是,快,把他们都喊回来喝茶,别浪费了。”
迟健只觉得眼前一黑,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胡闹!”
萧墨迟悻悻地看着迟健,“你这脾气真是见长,钱篓子都快赶不上你了。”
迟健步步紧逼,“你为何不愿报仇?因为他们是顾宛央的亲人?”
萧墨迟想了想点点头,“有这个原因,但是我觉得娘亲与外公、舅舅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而不是拼死拼活地为他们报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那皇上也算是我的亲人。”
“他不是你的亲人,顾宛央也不是。”迟健很是气愤,恨萧墨迟这副不争气的样子。
三当家的突然开了腔,“萧重不会希望你为他报仇,萧壬何那只老狐狸……却不一定。”
萧墨迟的眼睛发亮,“你认识外公和舅舅?”
三当家的喝着茶,漫不经心地回道,“岂止认识?”
他与萧壬何共事了也得有十几个年头了,在朝中,两人一向是针尖对麦芒。但他与萧壬何心照不宣的是,朝中唯有如此两股相对峙的势力,大庆才能长治久安。及至后来,萧壬何只手遮天,大权在握,他看得出来萧壬何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双眼,他不去劝萧壬何,却出言讥讽过、提醒过。萧壬何听不进去,为此打压过他的权势,但终究未曾伤及他的根本。可后来,英宗登基,竟是将萧壬何捧得更高了,他心有戚戚,只怕这并非吉兆。果不其然,英宗倚靠萧壬何的势力坐稳了江山,一回头却是连萧壬何的老底都掀了个底朝天。他不曾站出来为萧壬何说过半个字,但是却实在惋惜萧重的才华,所以为萧重想讨回个公道。皇上却是气愤至极,加之傅德昱进京述职,皇上已经内定下了傅德昱便是他的接班人,自然毫不留情地把他也送进了天牢里。
萧壬何与他的牢房挨着。萧壬何看着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笑笑,“到哪儿都有你作陪。”
萧壬何的牙齿已经被打得掉了一颗了,说话漏风,听着很是可笑。于是,他便笑了,也不说话。
萧壬何问道,“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他也不说自己是为萧重鸣不平,只说道,“谁知道呢。”
萧壬何却是个操心操到死的人,“本以为我走了,这天下有你看着,也放心。可你也进来,这天下……”
他咧咧嘴,瓮声瓮气地说道,“傅德昱回来了。”
“傅德昱?”萧壬何暗自思忖了会儿,“他……只怕镇不住这个小皇帝,小皇帝气焰太盛,傅德昱打仗是个好手,玩算计却是弄不过小皇帝,到时候皇权一集中,这……”
他听得心烦,“死都要死了,还操心这个做什么?”
萧壬何撇撇嘴,“我不就是个劳心劳力的命嘛,死了,也好歇歇了。”
他叹口气,说道,“萧重也被判了斩首示众,和你一个日子。”
萧壬何“哦”了一声,平静如常,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也怪我太得意忘形了,明明看出来了英宗不是祁宗那样的性子,可自己手里的权力却还是舍不得放下。”
他不说话。死期都已经定下了,再说又有何用?
萧壬何突然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庆英宗,这样心狠手辣……”
他照旧不说话。
萧壬何却喃喃着说道,“他要了婴婴的性命时我就该醒了,可我却昏了头了……婴婴,萧重……爹对不起你们”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风光的萧壬何这样颓丧,老态龙钟。他听得出来萧壬何的恨和愧疚,可他不知从何开解他。好好的一个萧家,到最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萧壬何怎能不恨呢?好在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家的牵绊,走便走吧,心里也无甚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