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的柴火被阿蘅拨弄得哔啵作响。
榻上的公主微微地睁开了双眼,通红通红的炉火映着她苍白的脸颊。她费力地抬起手臂指着炉火,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来,“火,火……”
阿蘅猛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单大夫,冲到了床边,“你说什么?”
单大夫不忍阿蘅投注太多的期望,于是冷言冷语地说道,“我看她铁定是摔坏脑子了,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阿蘅却不理会,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宛央意识模糊,挣扎着坐起来。阿蘅忙扶住了她,让她半倚着被子坐稳。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宛央累得气喘吁吁,“我是谁?我是谁……”宛央摇着头,目光却遇到了不远处桌上的铜镜。她盯着铜镜里的人,眉头皱紧了,“这又是谁?”
这一张陌生的脸让宛央心生恐惧,而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早变了样。她还是大庆朝的长乐公主顾宛央吗?宛央竟不敢确定。
阿蘅无言以对,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眼前的这人究竟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得隔开了她与铜镜,问道,“要喝水吗?”
宛央一脸警觉地看看阿蘅,再看看单大夫,问道,“你们又是谁?”宛央此时已经确乎记起了从前的种种,母后、皇兄、傅容、萧墨迟……可她从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却很是陌生,让她陷入了一团疑云之中。而眼前的两位陌生人更让她顿生疑窦。
单大夫却不似阿蘅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人,简单地说道,“我们是救你的人。”
“救我?”宛央语带迟疑,一个恍惚间好似记起了自己命悬一线之时,曾有个温热的手臂将自己揽入了怀中。她看看阿蘅,再看看单大夫,“为什么救我?”
她一心以为自己公主的身份早已被二人知晓,所以搭救她也必是有所图。
单大夫却冲着阿蘅努努嘴,“还不是因为她。”
宛央盯着阿蘅看了许久,确定自己与这人并不相识,于是微微鞠躬道,“谢……”宛央的身子才动了动,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一样,疼得她没法子安生。
阿蘅见状,忙问道,“单大夫,怎么还会疼?”
单大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骨头断了那么多,再重新接上,自然会疼,而且还会疼上一阵子。”
阿蘅点点头,对着宛央说道,“你且宽心休养,什么也别多想。”
宛央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蘅,“你可知道我是谁?”宛央说这话全是为着试探。她虽心怀感激之情,但是自己毕竟身份特殊,否则也不会被月氏大王挟持了以要挟大庆。所以,她得试探试探眼前的这名女子,否则岂能安心。
阿蘅却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宛央顺水推舟地问道,“记得什么?”
阿蘅迟疑了半晌才问道,“萧墨迟你也不记得了?”
宛央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人与萧墨迟相识,那萧墨迟此刻也在这儿吗?那她既然知道自己与萧墨迟的私情,又还知道些什么呢?宛央本欲脱口而出问道萧墨迟如今可好,可心念一转,却淡淡地笑着装傻道,“萧墨迟是谁?”
是,她还是记得萧墨迟,记得那切肤的痛苦,她曾经甚至为了那痛苦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可眼前的人是敌是友,她难以预料,便也不敢说出半句实话来。
阿蘅却呆住了,这人竟真如单大夫所说一样,摔坏了脑子。阿蘅略想了想,便说道,“萧墨迟是你的未来的夫君。”既然自己的这张脸已经给了眼前的人,而她却又恰恰不记得自己生前的那一切了,不如就让她重新活一回,让她代替自己守护在萧墨迟哥哥的身边。
“未来的夫君?”宛央愣住了。她原是以死了结生前的这一切,想放开手,可命运兜兜转转却还是把自己往萧墨迟的身边推。
“那我是谁?”宛央并不说破,耐着性子问道。
“你是浮屠宫的圣姑阿蘅,是萧墨迟未过门的媳妇,一不小心跌下了绝壁,摔伤了。”阿蘅的假话越说越溜。她的心底对这人有一丝愧疚之情,但却很是宽慰,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浮屠宫?”宛央叨叨着,心里却对它一无所知。毕竟当初浮屠宫气焰日盛的时候,皇上他一力压下了,使得中原人鲜少听闻过这个名字。
“阿蘅?”宛央又继续念叨着,心里恍恍惚惚地记起了萧墨迟的身边确曾有过这么个人,可自己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她呢?更何况,萧墨迟已经娶了那柳细细,又哪来的未过门的媳妇呢?宛央越想越气,这个萧墨迟也真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