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健冷眼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萧墨迟面无表情,“我总不能让她死在那荒郊野岭之中。”
迟健却强调道,“你明知她是你的妹妹。”这假话迟健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萧墨迟既然这样认为,他也不必再去乱了他的心思。而当年的真相,到最后,只余下他一人全盘知晓。
萧墨迟反问道,“做哥哥的难道不能收敛妹妹的骸骨?”
迟健无言以对。他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肃亲王难道不曾告诉你你的娘亲究竟是怎样死的,你一个堂堂的皇四子又是怎样沦落到人间的?”
萧墨迟默不作声。
迟健也不管萧墨迟是何态度,径直说道,“萧淑妃当日便是被顾宛央的母后设计害死的,先是椒房殿的大火,你的母亲被烧伤了,但是却拼死从顾宛央母后的手上保全了你的性命,她承诺你今生都不会再回到皇宫中去,更不会与她的儿子争抢皇位,她这才饶过了你的性命。”
萧墨迟低着头,耳朵却听得分明。
迟健继续说道,“之后你的母后在皇宫之中便深居简出,虽不与人来往,但是也不与人交恶。可后来,先帝一走,顾宛央的母后与皇兄仍是假传先帝遗诏,让她去陪葬,要了她的性命。”迟健说到此处很是心痛,他便是在萧淑妃下葬的那一日一夜白了头。可那时的他,势单力薄,身边还有古镜川盯着,他若要护得萧墨迟平安,便只有隐忍不发。
萧墨迟始终一言不发。
迟健也不管他是否能接受,说道,“收拾你的母亲其实只是铲除萧家的开始。在那之后不久便是国公案,你的外公,你的舅舅,所有你的亲人都在国公案中被杀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血海深仇,萧墨迟你该牢牢记住才是。”
萧墨迟木讷地问道,“外公?舅舅?”
迟健点点头,“权倾一时的萧壬何与大庆第一才子萧重。”
萧墨迟念叨着“萧重,萧重……”他忽的记起了傅容也曾经问过自己可认识萧重。他似笑非笑地歪着脑袋问道,“我与萧……舅舅是否长得很像?”
迟健点点头,“自然。外甥不离舅家门。”
萧墨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打小,他便很依赖迟健,总是追在他的屁股后头似真似假地喊着“爹”。他不明白,为什么旁的孩子有爹又有娘,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迟老头儿与钱篓子。迟老头儿间或会给萧墨迟说起他的娘亲,可对他的爹却总是绝口不提,这倒给萧墨迟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可他想来想去,他脑海里的父亲总是离不了迟老头儿的模样。于是,他渐渐地以为迟老头儿便是自己的爹,直到迟老头儿死去,他发现他竟是个阉人,这才绝了念头。那之后,萧墨迟便以为自己在这天底下从无亲人,可原来,并不是这样。他也曾有过亲人,甚至那些亲人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却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萧墨迟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迟健冷冰冰地问道,“你这样为那个人着想,又把你的娘亲、外公、舅舅放在哪儿?把萧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往哪儿放?”
萧墨迟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迟健所说的一切,虽然他早已从肃亲王那儿得知了自己的娘亲便是萧淑妃,可却从来未曾联想过那轰动一时的萧壬何与萧重其实也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他喃喃地问道,“往哪儿放?”
“你告诉我,该往哪儿放?”
迟健一字一顿地说道,“往心里放,让顾家人尝一尝当年萧家人的滋味。”
萧墨迟一惊,又说道,“可我是宛央的哥哥,我……也是顾家人。”萧墨迟对那所谓的皇四子的身份很是迟钝,但是他一直牢记着自己是宛央的哥哥。今生若不能牵她的手,那换一种身份守护在她的身边倒也不错。
迟健这时却猛地站起身来,“不,你是萧家的人。从那场大火开始,顾家便再也没有你这个人了。”
萧墨迟很倔强,“不,我明明就还好好地活着。”
迟健不愿在这上头与萧墨迟浪费口舌,转而说道,“我的复仇大计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而你最后不管愿意不愿意,也还是要登上那皇位。”
萧墨迟惊得哑口无言,“复仇?皇位?”
迟健点头,“顾家欠萧家的,你要一分一分地讨回来。”
萧墨迟却摇摇头,“不不不,没有谁欠谁,也没有谁天生就喜欢杀人。”
迟健皱紧了眉头看着萧墨迟,想起了阿蘅曾经问过自己这样执意于复仇,萧墨迟可会答应。迟健转念又想起了已然入宫的映秋,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萧墨迟答应不答应了,这条路,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于是,迟健淡淡地说道,“这事儿,你应也好,不应也好,总归还是会发生,而你也一定是浮屠宫的少宫主,是大庆的下一任主人。”
迟健的态度不容置疑,萧墨迟的脑袋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那皇位,我并无兴趣。”
迟健却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萧墨迟的话,“不,我一定会为你夺到皇位,这才是对顾家最大的报复。”
萧墨迟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谁?为何这样偏帮萧家?”
迟健看着萧墨迟,原想将真正的真相告诉他,但是想想却还是只说了一半,“我是你娘亲少年时的恋人,后来她入了宫,我们便再无可能。”至于那没有说出口的另一半,迟健琢磨着永远瞒着萧墨迟也好,就让他以为自己是那顾宛央的哥哥,也好防着他因为这份感情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