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秋知道西太后盯着自己,很是心虚,于是便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傅婕妤这时打东边来了,腰肢款款,浅笑着向太后行礼。
太后淡淡地点点头,早没了往日的亲昵。
傅婕妤只得转向了宛央,说道,“妹妹看着消瘦了些,回宫住这几日可要好好补补,回头我给家里捎个口信,让他们及早备好补品,等妹妹回去后也得好生养着才是,平白受了这样的罪,哪里吃得消呢。”
傅婕妤的话说得温温柔柔,宛央不搭腔,太后却在一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家里?宛央的家便是这紫禁城。”
傅婕妤也笑,“这紫禁城有太后和皇上在,自然永远都是宛央的家。”
太后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堵傅婕妤的嘴,只恨恨地说道,“宛央只有这一个家。”说罢便领着宛央气冲冲地离开了。
傅婕妤的笑容随着她们越走越远也越来越僵硬了。她早就想拿话来试一试太后的意思了。她若是把休书这事当做不存在,皇上少不得得听她的意思,将宛央照旧送回傅府去;可她若是存了这份心思,让宛央与傅家断绝关系,那她还就真没了法子。到手的护身符飞走了,傅家这以后的路便得越发坎坷、崎岖了。
傅容整日呆在府里,字也练不下去,只坐着发呆。他满脑子都是萧墨迟和宛央。锦绣来央求他给公主一封休书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可知道,他们是兄妹,即使我给了宛央自由,他们也没法子在一起。”可是锦绣悲怆的泪水让他不忍心说出这句话,他甚至也不忍心让彼时尚不知生死的宛央连这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好,不就是一封休书嘛,我给你便是。可这休书给了你,你不还是只能回到那精致的鸟笼中去,再无自由。
傅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与宛央游山玩水时宛央的笑靥,美如画,靓如花。现在,那笑容只怕今生再也见不着了。
傅容回京总该有半个月了,皇上终于召见了他。
傅容恭恭敬敬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小民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傅容很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能出入这皇宫、乾清宫已是莫大的恩宠。
皇上也不让他平身,就让他一直跪着。这样冷的天儿,傅容只觉得凉气从膝盖里一层一层地爬到了自己的头顶。
傅婕妤得了信儿,不时地派人去乾清宫打探打探消息,可晴雪每次却都是摇摇头空手而归。
皇上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问道,“朕把妹妹托付给你,你却让她差点死在关外,该当何罪?”
傅容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小民该死。”
皇上又问道,“朕的妹妹并未犯七出之条,你却将她休出家门,羞辱皇家,该当何罪?”
傅容双目呆滞,又说道,“小民该死。”
皇上这时才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得亏傅容是个练武之人,身强力壮,这跪了个把钟头后竟也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随便哪一条都已经足够株连你九族了,但是你的命我先留着,可你得记得,这是你欠朕的,是傅家欠朕的。”皇上的声音听着让傅容觉得好远好远,好像两人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一样。
“谢主隆恩。”看着傅容从皇宫里活着回来,傅德昱与夫人不禁老泪纵横。这时若是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岂不凄凉无比?
皇上此时却换了副笑脸去看自己的小皇子。他已经取好了名字,叫做顾琮,世间美玉,又有王者气度,再合适不过了。他留傅容一命便是为这个孩子做打算。顾琮的母妃蕙嫔母家并无任何权势,若能对顾琮悉心调教,他会是最佳的皇位继承者,永远不会有外戚干权的烦忧。而皇上为他所精心挑选的帝师便是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