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对着傅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请公子给公主一份休书。”
傅容大吃一惊,心中积压着的怒火也全都不翼而飞,“休书?你竟然相信城里的传闻?”
锦绣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自己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亲眼目睹了公主对萧墨迟的心思,现在公主多半是活不了了,自己琢磨着总是要让公主称心如意一回。城里的流言蜚语她没少听说,但锦绣宁愿选择只相信公主得了小傅将军的休书,与真正的心上人远走高飞了。而现在,只有讨来了这封休书,哪怕公主真的死于非命,她也应该甘心情愿了。
傅容呢喃着这两个字“休书、休书……”
锦绣见他一直不答应,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还望傅公子成全。公主的心思,公子你也并非不明白。”
傅容仍是下不了决心。他是明白宛央的心思,可明白归明白,下决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锦绣哭哭啼啼着说道,“公主多半是活不了了,公子你难道忍心看着公主死不瞑目?”
傅容打了个激灵,“不不不,宛央不会死的。”
锦绣这时心里却格外敞亮,不由得放声大哭,“公子,你何苦自己骗自己。公主若是未死,月氏人岂会这样轻易投诚?”锦绣越说越泣不成声,傅容是在自欺欺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一直偏信公主被萧墨迟救走了,两人从此过上了自在逍遥的生活。可现在,当事实从自己的口中滑落时,她的泪水便决堤了。
傅容的脑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却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虽然他与宛央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宛央对于他而言,早已不是儿时那个任性淘气的公主了,而是他的妻子。
锦绣对着傅容不停地磕着头,声声清脆。
傅容居高临下地看着锦绣,眼神慢慢地冷了下去。
锦绣又说道,“公子你与公主不过是奉皇上之命成亲,你对公主并无男女之情,公主既已过世了,公子便放公主一条生路吧,也好让公主来生有个盼头。”
傅容正欲反唇相讥道,“你怎知我对公主并无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他若是有情有义,为何不为她闯进月氏王宫里去,哪怕是陪着她一道赴死,也好过在此苟活。
傅容终于松了口,“好好好,我无情,我无义。我这就去写。”说完,傅容便冲进了书房,提笔蘸墨,一封龙飞凤舞的休书顷刻间挥就了。
傅容拿着它又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将它掷在了锦绣的怀里。
“现在,你可如愿以偿了?”傅容像是在质问锦绣,又像是在责问宛央。
锦绣捧着那封休书,声泪俱下,“公主,你可安心地去了。”
傅柏年得知此事匆匆赶来,指着傅容问道,“你也真是胆大包天,怎么能给公主写休书呢?”
傅容却笑了,直笑得傅柏年心里瘆的慌。傅容的语气很是温和,就好像那一封休书写下之后,自己的一个心结也就解开了一样。
“我能为宛央做的,仅此而已。”
而傅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他宁愿相信此时仍旧不知所踪的萧墨迟已经带着宛央走得远远的了,已经走到天涯海角去了,走到一个再也没有人能找得着的地方去了。
傅柏年还是头一遭见到傅容这样的神情,好像心情很是平和,但其实双眼之中又满是绝望。他忽然不忍心再苛责他。傅容不过也才二十出头,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是他与老爷却总是为着傅家的荣耀和安危给他施加了太多的压力。他兴许已经累了,需要歇一歇。
边关大营里因为傅容的这一封休书嘘声一片,但是所有的人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毕竟一边是大庆公主,一边是边关大营原来的小傅将军,谁敢多嘴?
日子自从公主失踪之后,这边关大营里的人便过得浑浑噩噩,眼睛一睁一闭,一天便又乱糟糟地过去了。可今晚却注定是个不眠夜。傍晚时分,一名伙夫发现锦绣死在了自己的屋里。她是上吊而亡,屋里的火盆中傅容的那封休书被烧得还剩一个角,那角上留有傅容的两个大字,“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