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午饭,出来走走。”沈琰回答。
就在这时,在罗玉刚走出来的院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老婆,是谁来了?”
听见声音,罗玉已经回头朝着已经走出来的男人招招手,介绍沈琰,“这是上午替我看诊的心理医生,他刚好路过这里。”
沈琰顺着她的视线看着她身后的院子,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脚从院子里迈出来,站在罗玉的身边和沈琰对视,点了点头,“医生你好,我是罗玉的丈夫,余新平。”
和罗玉相比,她的丈夫看起来明显比她老上许多。脸上的皱纹密集,头上的白发更是多过了黑发。皮肤黝黑,削瘦得佝偻着背。
沈琰快速地打量着他,伸手握住他满是褶皱的大手,和他打招呼,“余先生,你好。”
“外面天这么冷,沈医生难得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坐坐喝杯热茶?”说着,余新平推了推罗玉的手,“老婆,你快进去泡茶。”
见势,沈琰连忙摆手,推辞道:“谢谢,但是不用麻烦了,我就出来走走,一会儿还要回去坐诊。”
县城里的人多半是农民,性格直爽而且好客。罗玉虽然有严重的洁癖,但是心里确实是希望能好好招待沈琰,毕竟他是唯一一个除了丈夫以外,尊重自己的人。于是说道:“沈医生你这是嫌弃我吗?”
沈琰:“罗大姐,我没有这个意思。”
余新平赶紧接道:“沈医生,你就别推辞了,进去坐坐吧。”
他这样一说,沈琰不好拒绝,便跟着二人进了院子。
他们的家里,非常干净,房间中央的木桌和地板都擦洗得一尘不染,甚至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微微泛光。
沈琰坐在椅子上,双手接过余新平递来的茶水,“谢谢。”
罗玉也将上午刚买回来的水果洗了,端上了桌,在丈夫余新平旁边的椅子坐下,笑着对沈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沈医生,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
“罗大姐,不用麻烦。”沈琰摆摆手,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到房间客厅西北角,墙上挂着一张泛黄老照片。他微微有些诧异,那照片上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照片下面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的香蜡异常显眼。
沈琰转过头时,罗玉已经察觉到他的注意,放在腿上的双手捏了捏,面上略带伤感。神色恍惚,坐着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余新平一直在关注着妻子的变化,心疼地看着妻子带着白手套的手,皱了皱眉,然后对妻子罗玉说:“房间柜子里还有些吃食,你去拿一些过来招待沈医生。”
见罗玉点头出门,沈琰连忙站了起来,刚想说不用麻烦,余新平已经开口,“沈医生,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聊聊。”
沈琰这才明白男人是有意支开妻子,“好。”
余新平示意沈琰坐下,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房间角落的那张照片,“墙上挂着的照片里人是我的女儿,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今年也有二十岁了。”
沈琰一惊,收回视线,对着面前的垂着头的男人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余新平摇摇头,两鬓夹着的白发在房间的灯光下尤为显眼。他的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墙上的照片,“没关系的,沈医生。十年前的事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已经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只是,我的妻子……”
余新平欲言又止,最后只沉重地叹了口气。
沈琰轻轻抬起双眸,对上男人的眼睛,仿佛在他眼底看见了一丝不甘和不知名的怨恨。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些秘密都该被尊重。对于沈琰来说,每个有心理障碍问题的人,只有揭开心中的秘密才会有可能解救自己。通过余新平这番话,他隐约觉得罗玉的强迫症,极大可能与她女儿的死亡有关系。
两人静默了片刻,余新平再度抬起头来,满眼希冀地看着沈琰,“医生,我老婆这‘病’,是不是一定要接受心理治疗,才能完全治愈?”
沈琰拧着眉,“余先生,在还没有确切地下诊断之前,她还不需要任何心理治疗。也就是在心理医学上,还没有给予任何有价值的评估之前,她仅仅只是一个咨询者,而不是病人。”
余新平搓搓手,“我的意思是,如果一旦确诊为心理洁癖……”
“如果真的确诊,治疗一般主要是几种方式,心理治疗、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当然还有脑部的手术治疗。不过,因为强迫症没有强制性的病变,所以最后一种我们暂时不支持。至于到底选择哪种方法,还看咨询者自身的意愿。”
男人一时变得安静,仿佛在思考他刚刚说的话,沈琰看了看他,最后还是真诚地建议道:“如果你妻子有意识的行为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日常生活,我建议你们最好早点接受正规的心理咨询。”
话毕,余新平恍惚的目光从沈琰身上移开,落在房间的地板上,似自言自语地说着:“发现她有这个现象的时候,我就劝过她要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她非不信,总是担心花钱花时间,一直就这样拖着,以至于现在病情才会越来越严重。”
两人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沈琰便提出告辞,急匆匆地往县政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