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西停下车,从车子走下来,将摔在地上的闻楠抱了起来。闻楠深吸一口气,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才走那么一段路便坚持不下去。
她睁开眼睛,耗尽自己身体刚恢复的最后一点力气,伸手去推闻西,“给我滚,你和闻明涛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闻西的身子僵直,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说:“楠楠,不要直呼爸爸的名字。不要再说那些话让他不开心,这样不好。”
“他只是你一个人的爸爸,与我无关。我就是要让他不好受,就是让那个女人不好受。凭什么他们就能够得到幸福?我的妈妈呢?”闻楠凌厉的眼光盯着闻西,她恨不得与闻家撇清一切关系,她恨不得当初没有和宋萍萍进入这个家庭。
提到宋萍萍,闻西暮然一震,除了宋萍萍,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未曾得到过幸福,可是还有谁记得?
“没用的,我们身上都流着同一个男人的血。”闻西摇摇头,不容她的拒绝,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往车子走去。
他说:“楠楠,这是事实,我改变不了,你也不能。”
闻楠紧紧地抓着他的衬衫,心咯噔一下,眼睛转向外侧,“闻西,我想见陈子昂,你说要放我离开的。”
闻西眼光一沉,将闻楠放进车里,替她系好安全带,才回答:“嗯,明天之后我让你见他。”
明天,是宋萍萍的忌日。
两年了,闻西还记得,她都快忘记了。
闻楠闭上双眼,薄唇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是不是每一个悲伤的日子里,都不会见到阳光?
宋萍萍忌日这天,闻楠抬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静默了许久。她一身黑色裙子屹立在墓群中间,手里捧着一束郁金香,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滴答。
感觉到有雨滴滴在眼上,闻楠才低下头来,视线落在墓碑上的照片,宋萍萍正对着她笑。她将手里的郁金香放在墓前,侧坐在一旁,纤细的手指滑过碑文。
她思索了好久,说:“妈妈,我来看你了。”
“知道你喜欢郁金香,看,我亲自挑了你最爱的黄色。小时候,你总喜欢带着我种花,种的最多的便是这郁金香。可是郁金香多么娇贵,怎么生存的下来。后来,我越发地不喜欢和你去花园,我越发地不喜欢这花。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看,它多像你啊。”她说着,手已经抚上郁金香的花朵,漫不经心地。
闻西站在她的身后,身上的黑色西服熨烫整齐,笔挺如新。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目光一直停在那花上。
“气质高雅,却极其脆弱。何止是郁金香,所有的花都是一样。在大风大雨面前,都要弯腰屈膝。妈妈,你那么美,那么骄傲,在闻明涛那样的人面前,不是也折服了吗?我不想像你一样,我不想。”她开始低低地笑,笑声说不尽的凄凉。
闻西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天空阴沉越来越重,开始飘起了一丝丝细雨。闻西将手里的伞撑开,遮在闻楠和自己的头上。
闻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关注,“你在那里过得好吗?这里,除了你不在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哦,对了。”
她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闻西,然后继续低下头,神情专注地说:“妈妈,闻明涛又结婚了。新娘是谁?你一定猜得到。没错,就是他那个秘书。你要我祝福他们吗?不要,嗯,我不会祝福他们的。”
一句句,清浅的话语,直接击打着闻西的心。他握着伞柄的手,不由得收紧,手指骨节分明可见。他将另一只手轻放在闻楠肩上,“楠楠,不要再说了。阿姨听了,不会开心的。”
闻楠不理会他,一直看着照片里的人,“闻西,我想和妈妈单独再说会儿话。”
“好。”闻西将手里的雨伞递给闻楠,转身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后,闻楠才将雨伞扔到一边。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换了个坐姿,任凭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妈妈,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叫陈子昂,我很想带他来给你看看。他很优秀,无论长相还是工作。”闻楠的眸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笑了两声,声音却干哑得不行。
“我和你很像,妈妈。我也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也在那个男人面前褪去了骄傲。闻明涛不爱你,但是愿意用谎言来欺骗你。陈子昂不爱我,连谎言都不愿意对我说。妈妈,我比你,是幸还是不幸。”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眼睛里蒙上一层薄雾,她努力地压住泛上心头的酸涩。不管再怎么努力,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合着雨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闻楠从墓地走出来,闻西正撑着另一把伞,等在车旁。见她一身湿透,上前将伞撑在她头上,忍不住斥责:“不是给你雨伞了吗?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微微抬起头来,红着眼对闻西说:“哥哥,我想见陈子昂。”
那一声久违的‘哥哥',让闻西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远远地落在她身后的墓群,最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