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敏在第二节自修时拿到了那张市晚报,很细致地看了两遍,接着潘良所读的部分下来的是:
师父这样的性格,很自然地成为校内名人,几乎无人不晓,对他的才华,人们基本上还是肯定的,不过也觉得他锋芒太露,其实一个人有才,很难习惯冷落,师父不甘寂寞未必就是因为存心卖弄,而是性情所致,象《红楼梦》中香菱的诗句:“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才气自动在言行中溢出来。他博览群书,但喜欢象陶渊明那样“不求甚解”,而偏偏还喜欢掉点儿书袋,有时就不难由于粗心而记错,妙在一旦被发觉,他总有办法使自己不难堪。有一次在我面前引错了典故,过了一阵自己忽然又知错了,向我补救,我说:“没关系,反正类似的情况出现在你身上我也见得多了,至少不少于二十次。”我想他会尴尬的吧,谁知他一点也不,泰然地说:“是吗,幸好才二十次,要是三十次,我就不能坐着,而要站起来了。孔夫子说过的,三十而立。”我提醒他“三十而立”不是这个意思,他说:“说不定就是这意思,孔夫子是古代教育家,中国古代教育重要措施之一就是体罚,这恐怕就是孔夫子首创的,孔夫子怕门徒不懂装懂,象人一样,就订个规矩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如果强不知而为知,以不懂而装懂,一两次不要紧,要是到三十次,我就只好让站他起来听课,这规矩就叫三十而立。”这虽然是强词夺理,我们知道,在孔夫子时他学生本来就是站着听课的,但他能编得煞有介事,也证明他反应敏锐有才气。
但师父个性过强,自身也有不足之处,直性狭中,遇事便发,难免获咎于人,好自吹自擂,不轻易服人,也不符合中国传统美德,巧言令色比起木讷厚道来,显然锋芒太露,为人所垢病,加上向来直言无忌,不喜逢迎,有狂妄之名,兼狷洁之实,在世俗眼里,自然会引起大的反响,或毁或誉,誉者称其才高,这是师父所喜,当然不反对,毁者说他不三不四,他竟也认为有理,为此还作出解释说:“我家二老有儿女四人,一起算我排老二,单算儿子,我排老大,不是老大即是老二,却肯定既不是老三也不是老四,所以是不三不四。”
其实师父最主要的特点是至情至性,亦狂亦狷这点,虽常遭毁谤,却不怨天尤人,与人为善,与物无伤,不随流俗又不充雅好,颇有苏东坡之豁达,他虽然不能作为榜样(当然也难于效仿)但以明代张宗子交友原则即“人无癖不可与交,与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与其无真气也”来看,他确实是一位兼得“深情”与“真气”的朋友。
刘利敏看罢深思起来,不知这个师父是否真是张强,有点象,只是若真的是他,文章对于张强来说未必但是好事。
刘利敏对于张强,本来并无好感,总觉得他太轻浮,才华是有,可惜不用功,又恃才傲物,不分场合**造麻烦,一度令班集体蒙受荣誉损失,影响极坏,实习前,班上编排实习小组,重点难点都放在张强的身上,大家都清楚一个月的实习期,张强不出乱子的可能性等于零,所以每个小组的负责人都不愿让他在本小组,刘利敏见班主任愁眉苦脸,横了一条心,带着点自我牺牲的悲壮,把张强放到了自已的小组,还借用一句话道:“我再头疼,也就一个月,班主任已经头疼了两年半了。”众人无不为她感动。连刘利敏也想不到的是,两个月里,她对张强,居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实习结束后,更与他建立了友谊,她突然认识到,张强身上有些东西,是她一度忽略了的,而且现在还在被其他人所忽略,甚至连她自己,是否就真正认识了张强,她也说不准。只是她还是不承认张强就真的象这篇文章所说的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