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皇宫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日子。
如幽灵一般出没,暗暗做了许多的事……放在御药房中的药方、药草、宫里及城中那些慢慢好起来的男女老少、还有他桌上多出来的药羹,已经是他给自己,最好的奖励。
君至傲。
对于这个并非父亲的男人,他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重,甚至隐隐替母亲遗憾——遗憾她当初的选择。
这是一个倾世难求的男子,他不该得这半生清冷,他该有一位温情如水的妻子,抚慰他那颗卓绝的心。
只可惜,这滚滚红尘,茫茫人海,也只得一个铁红霓。
就正如弱水三千,莫玉慈,却只一人而已。
赫连毓婷的刚毅,容心芷的坚强,他后宫中那些妃嫔的柔情绮丽,他不是看不见,只是,认定了那个人而已。
不是不懂爱
只是曾经沧海
不是不识情
而是我已经没有了心
那么爱
那么爱
那么深沉而炙烈的爱
就算全世界都离开
我依然会握紧你的手
闯过那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
往事一幕幕,从秦程言心头闪过。
在二十四岁上头,他忽然悟得了爱的真谛。
爱是付出。
爱是奉献。
爱是忠诚。
爱是信仰。
当你爱着的时候,不管你爱的那个人,是否在你身边,你,都是幸福的……
山水空蒙,烟波浩渺。
圆圆的荷叶铺陈于水面,探出些亭亭的碧杆,上面打着小小的蓓蕾。
一袭白衣的男子,慢慢地走着。
清冷黑眸中,映出那一叶悠荡于荷间的小舟。
其实,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切与他,本无半点干系。
足尖踩着栈桥,轻轻一点,身形已如鸿鸟般飞起,飘飘然落于船头。
船中女子闻声,转过头来,隔着低矮的舱门,却只见到一抹煦然的衣角,当下叫出声来;“程言——”
男子微微弯腰,探身进了船舱,两眼瞅定女子:“你果然,是想着他的。”
“前辈?!”乍然看清这人面容,莫玉慈不由一惊——任她怎么想,也万料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很意外?”君至傲掸掸衣袍,自自然然地在她面前坐下。
“确实。”莫玉慈点头,十分诚实地答道,“但不知这一次,前辈是偶然路过,还是——”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莫玉慈眸现讶然。
“嗯。”君至傲点头,随手拈了颗莲子,送入唇中,“替一个人,前来找你。”
莫玉慈心中一动,旋即沉默。
“怎么?你似乎,不想提到那个人?”细瞅着她的面色,君至傲缓缓言道。
莫玉慈不答,撇头看向窗外,盈盈双眸倒映着湖光,熠熠闪亮。
君至傲也不催促她,只不断拈了莲子,慢慢地吃着。
“前辈,”过了半晌,莫玉慈低缓的嗓音才再度响起,“我想——去流枫。”
“嗯。”君至傲点头,不置可否。
“我想——看看天下。”
“嗯。”君至傲还是点头。
“爱……不一定要天长地久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几乎听不见。
“你是在害怕,你们的爱,不能天长地久吧?”
轻轻淡淡一句话,却是那么犀利地,戳中要害。
“难道你们的爱,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君至傲凝视着她,继续追问,“就这么抛下他走了,你就能安宁?你就能快乐?那你有没有为他想过呢?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责任,很多事,他必须得去面对。”
“我知道。”转回视线,莫玉慈认真地对上他质问的双眸,“前辈,这些事,我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君至傲却不给她丝毫喘气的机会,目光咄咄慑人。
“我……”莫玉慈迷惘了。
是啊,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在看到那些女子时,心中无法释怀?想来秦程言和他身边的人,都会责怪她的懦弱和逃避吧,可有谁知晓她心中的痛楚与烦难?
“莫玉慈,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我也深知道,你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呆在他身边,做什么皇后妃嫔,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在拼尽全力,守护心中那份完满,从其始,到现在——”君至傲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明澈,也是从未有过的深远。
那一字字,一句句,从他口中道出,却如一根根笔直的针,深深刺入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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