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事并不是他该考虑的,他今日唯一要做的事,是——
“想好了吗?”视线落到已经走近的两人脸上,天绶语声冷寒,“若是坚持,整个陈国都会为你们陪葬。”
“倘若我们放弃,你们,会不会罢手?”定定地看着他,女子的目光,平静深湛如滔滔大海。
天绶摇头。
“那就是了。”归泓冷然一笑,“我不是秦程言。”
我不是秦程言。
这铿锵有力的六个字,无比坚决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咧咧唇,天绶嘶了口气,然后举臂一挥,大批散发着阴冷污浊气息的腐兵,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奔向那座风光明媚的皇都——
“让他们停下!”蓦然地,归沁一声大吼,双掌叠合于胸前,掌间爆出一团橙色的火焰。
“你想做什么?”天绶面色微变。
“即使灰飞烟灭,”目光凛凛地看着他,归沁气势惊人,“我也不会,再让你滥杀任何一人!”
举起的手臂,终于一点点垂下,那庞大的白色军团,倏忽而来,又倏忽而散。
“好,很好。哈哈哈——!”忽然间,天绶却纵声大笑。
也许。
他等了两百年,活了两百年,所为的,就是看到今天。
看到一个、两个,或者更多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希望无论何时,你们的勇气,与生命同在。”
最后撂下这么句话,那个一身雪冷的男人,连同空中厚黄的云层,一同像烟雾般散去。
广天袤地之间,一片清明。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
衬得那两个并肩而立的男女,更加挺拔如松,坚毅如山。
芳树丛丛,落英缤纷。
汉白玉方桌上,清一色的黑色棋子。
没有此方,也没有彼方。
淡淡阳光下挟着棋子的那只手,骨节鲜明,却久久未曾落定。
有细碎的脚步声,自花间而来。
“如何?”男子抬起头,刀削般的下颔曝露在空气中,显出一种孤绝的冷意。
“皆如殿下所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陈国那边的局势,尚不明了。”
默了一瞬,男子方才沉声答道:“无妨。”
“涵都附近五座大营,七十万兵马,已分批赶至,三日后,即可聚齐。”
“嗯”了一声,男子的容色仍然寡淡,仿佛正在谈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方默了一瞬,方才再度开口:“殿下若无别事,属下——”
“再增派五百名影卫,日夜守着冰月宫。”那男子忽然道。
“……是。”一丝惊诧从玄黯眸中闪过——五百名影卫,这几乎已是宫中直系精锐力量的全部,竟然都要——
最后看了那男子一眼,玄黯默默地退了下去。
俯头注视着面前那一秤隐含着无边风雷之势的棋局,昶吟天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这局棋——
他已经布得太久。
从一千年前开始,直到现在。
从阿黛死去的那一刻,绵延整个时光的痛楚,从开始的尖锐,到之后的麻木,再到淡漠,再到冰冷。
其实很多时候仔细想想,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这样做。
阿黛死了。
已经活不过来。
纵使他能毁了整片乾熙大陆,她还是活不过来。
其实,她活过来又能怎样?她的心中,还是没有他罢?只有那个亲手将刀刃刺进她胸口的男人。
他如此执著地想要覆天灭地,改天换地,他如此执著地想要操控一切,或许也只不过为了,逆回千年时光,问她一句——如果没有他,你,是否会爱上我?
或许答案仍然会令他痛苦令他绝望甚至令他无边愤怒,可他就是摆不脱那种执念,拼了命地想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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