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痛哭失声。
段鸿遥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他不是没有警告过他,是他一念坚执。
人生。
这就是人生。
踏出去那一步,永生永世,不能回头。
正道艰难,邪道短暂。
真的。
你若是想走终南捷径,没人会拦你,但我翻遍人类历史,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能将终南捷径走到最后。
以色事人者,色尽而宠衰。
妇人三十而色衰,丈夫五十而好色,以色衰之妇人,事好色之丈夫,其势,必败。
反之,若一个男人,想凭借美色谋取一切,其结果,并无不同。
推而广言,男人女人,只凭长相求发展者,无一不是惨败。
你帅,能比弥子暇,能比张易之更帅?
你美,能比鱼玄机,能比杨贵妃更美?
他们的结果如何,你们应当都看到了。
可惜。
十五岁的花无颜不懂。
也没有人教他。
他只是执著地以为,只要有了一张美丽的容颜,这个世界就会很灿烂。
或许现在,他该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代价吧?
但这代价,他该付吗?
终于,他收了泪。
定定地看着那个岿然不动的男人:“那么……你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什么?”
“在完成所有任务之后,把我的灵魂,还给我?”
段鸿遥一怔。
他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好吧。”微阖了双眼,他终于点头,或许是因为心中闪过的那丝微悯,或许是——
“谢谢。”深深地弯下腰去,花无颜说出今生最为真诚的两个字。
“这是我让你做的事。”将一卷薄帛扔在他面前,段鸿遥的眸色,再次恢复淡然。
屈下身子,花无颜颤抖着双手,拾起薄帛。
“离开之前,去偏殿看看吧,或许那里,有你一直想找的东西。”
转开视线,段鸿遥再次躺卧下去。
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他实在不想理会太多。
也没有半丝愧疚。
交易,只是交易。
交易,只是因利益而建,也必因利益而毁,若有一天,这个男人对他而言再无益处,他倒也不介意将他的灵魂还给他,只怕那时——
唇角扯开抹残忍的笑——一个常年生活于阴暗腐败里的人,没有灵魂,或许是最好的,如果有了灵魂——那种巨大的痛苦,哼哼,没有尝过的人,不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会多么难熬——
缓缓推开侧殿的门,一股透心的泌香,扑面而来。
让他心旷神怡。
好久,没有这种干净清冽的感觉了。
好久,没有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
眸光缓缓流转着,最后落到正中那具透明的冰棺上。
那儿,躺着一名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
不出色的眉眼,却有一种,圣洁的气息。
花无颜呆呆地走了过去。
屏住呼吸。
纤长手指,落在浸寒的棺盖上。
她似乎在笑,那微微弯起的唇角,像是初春轻绽的花蕾。
如斯美好。
那一刻,他觉得似乎看到了自己。
另一个美好至极的自己。
没有一丝尘世的黯淡,晶莹得好似天山雪莲。
然后,他缓缓地流下泪来。
却蓦地转身,朝外面飞奔而去,怕再呆一刻,就会被莫明的力量,撕得粉碎。
一路飞冲着,直到来时的山崖边,他甚至没有细想,便飞身跃了下去。
落宏天眸光一动,身形疾闪,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他的衣带,携着他一同安然落下山麓。
至始至终,花无颜一直默默地流泪,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落宏天也没问。
人世间很多事,其实不必问,只要你有心,闭上眼睛,自能明察秋毫。
眼睛看到的,从来只是表相。
“走吧。”终于,那个漂亮的男人站起身来,擦干眼泪。
落宏天却站着没动。
“你要抗令?”他抬头看他,已然再次换上以往那种冷魅的表情。
“廷座请先行,三日后,落宏天必至。”交待下这么一句话,落宏天再次飞身而起,朝着峰顶的方向。
有些事,他还是弄弄清楚的好。
比如——莫玉慈?
再比如——莲花圣女?
再怎么说,他也是她的挂名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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