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亲王将反。”
“什么?”秦程晔一时没有听清,不由加重语气反问。
“祈亲王将反,”秦程言重复道,嗓音低沉而冰冷,“我要你,布署京城防卫,随时准备迎敌。”
“皇兄如何知晓……祈亲王将反?”秦程晔仍自不解,“那秦程昀,不是已经放回去了吗?”
“正因为他回去了,所以,必反无疑。”
“?”
“生辰宴上,一杯毒酒,实质向天下宣告了秦程昀的罪名,也彻底揭发了他图谋叛逆的野心……好不容易逃出升天,他若不反,还待何时?”
“我明白了!”秦程晔一拍脑门儿,眸中锐光闪闪,“原来皇兄放走秦程昀,就是希望他反!秦程晔此人,志大才疏,且性子急躁,远不及其父的沉稳和谋略,再有,他此时反,准备不足,又未能与泰亲王通气,结成同盟,一同举事,反而暴露出他自身弱点,势单力孤,而且如此一来,四哥你师出有名,剿灭乱党,自是手到擒来。只要秦程昀一倒,秦煜诩和秦煜翊等人就失去了一条最有力的臂膀,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四哥再一一出手,将他们除去,则是——易如反掌?”
看着眼前这个神采烨烨的少年,秦程言眸露微赞——五弟,这一年多来的腥风血雨,总算让你成长了。
只是你,聪明有余,刚韧不足,不知这大秦的未来,你可担得起?
“四哥?”秦程晔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不由抬手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程晔……信口开河……请四哥见谅。”
秦程言摇摇头,把他带到悬于屏风的地图前,握住他的手,在那幅广阔的地图上缓缓划过:“五弟,你说,咱们的大秦国,如何?”
秦程晔一震,愣愣地看着他,几度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看,这里是浩京,这里是太渊郡、甘平郡、瑞福郡、奉阳郡,这里是郦洲、洹洲、泰洲、邰洲……全国共计九十九洲,九百九十九郡……”
“皇兄!”秦程晔蓦地打断了他,那脸色已经变得格外难看,“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把你吓得,”秦程言笑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无边河山,是如何的锦绣壮丽,而我们的生命——”
“皇兄!”秦程晔重重地打断了他,眸中绽出凶暴的光芒——为了大秦,他已经失去了父皇,失去了母后,失去了大哥,失去了太多,他绝对不容许,四哥再出任何意外!
秦程言停了下来,眸色清凝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浮起的慌乱,还有抗拒。
殿中一时岑寂,秦程言转过头,看着上方的龙椅,冲秦程晔摆摆手:“你走吧。”
无声凝望着那抹一身冷色的背影,秦程晔默立良久,方轻轻吐出一句话:
“四哥,为我为小昕为大秦,也……为了她,我绝对不许你离开……倘若这世间,真有万劫不复,那么,就让我去承担,我去面对吧!”
说完这句话,秦程晔走了。
他步履沉重,却没有一丝的迟疑。
他只有十六岁。
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家与国的不幸,却终究加速了他的成长。
他和他的皇兄一样,流淌着大秦皇族壮怀凛冽的鲜血。
对于皇位,他想过。
真的想过。
可是他更明白,他,担不起。
真的担不起。
尤其是那般横亘千古的悲哀与孤独,绝对会让他彻底疯狂。
他只想做一个封缰列土的王侯,或者是纵马疆场的将军,他愿意为了这片富饶的土地,征战四方。
他只是将材,没有帝王广博的胸怀。
治国安邦,他做不来的,只有四哥可以,只有四哥能够,所以,即使拼上这条性命,他也要保四哥,保四哥……心爱的女人。
他愿意为了他们,付出自己的一切。
这也是爱。
对兄长的爱,对家国的爱,对于光明和优秀,无限的崇拜和热爱。
到最后。
它会彻底变成,一种被鲜血浇凝出的信仰,并伴随他终身。
他会抱定这种信仰,沉默地,坚定地,陪在他们的身侧,以他的生命,兑现今日之承诺。
大秦辰王,秦程晔,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一个男人,一个无愧于心的,皇族之王。
他只是王。
不是皇。
只是秦程晔想不到,即使他肯付出生命,却依然无法挽回,那最后一曲惊天泣地的悲歌,却依然无法留住,自己那睥睨八方的兄长。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