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皇上,会有什么后果呢?
思来想去,安宏慎最终选择了隐瞒——皇上苦恼的事已经太多,若再加上此一件,只怕皇上会食难下咽,寝难安枕。
何苦呢?
何必呢?
还有秦夫人,看似温婉,实则心若明镜的秦夫人,她应当,不会让皇上失望吧?
虽然见惯了太多丑恶,心却仍然善良的安宏慎这样期冀着,所以,对秦程晔那奇怪的态度,他选择了缄口不言,而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沉默,自己的好心,竟会差点酿成滔天的横祸。
夜,已经很深了。
外面那个倔强的女子,仍然在继续。
秦程晔叹息一声,终是忍不住拿起件衣袍,迈出殿门。
“慈姐姐,歇歇吧。”
女子充耳不闻。
放下衣服,秦程晔抽剑上前,架住她手中长剑:“够了!”
他的湛眸中,跳动着簇簇薄恼的火焰。
莫玉慈终于停下,举剑的手缓缓下垂,锃亮的剑锋指向地面。
“你很在乎,是不是?”秦程晔毫不客气,劈头便问。
“什么?”莫玉慈视线飘忽,下意识地回避。
“你看着我!”秦程晔走过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他只在意着她的痛苦,她的煎熬,而忘却了他们现在的这个姿态,是多么多么地暧昧,更不知道斯情斯景,全被一双藏在房脊之后的冷眸,尽收眼底。
莫玉慈终于回过神,正视面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矮的少年。
“你在乎,就去找他!”秦程晔压着嗓音低咆,“不要在这里折磨自己!”
回答他的,是莫玉慈涩然的一笑,然后,她摇了摇头,轻轻拨开他的手,转头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慈姐姐,四哥他是爱你的!”少年终于没能忍住,扯着嗓音喊了一句。
是的。
这句话,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确切地说,是看到秦程言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斩断那些利箭,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那一刻起,他便看到了这一点。
看到了自己兄长那深湛无边,却又苦恼无比的爱。
紧接着后来发生的一切,也一再地证明了他心中那种朦胧的感觉。
是一种他从未尝试过的感觉。
一种强烈得让他不得不去表达的感觉。
今夜,他终于说了出来,为大哥,也为自己。
莫玉慈收住了脚步,转过头向那月光下的少年看去。
她的眼,依然是冷的。
和满地霜华一样的冷。
“我知道。”
轻飘飘三个字,穿透薄寒的空气,落入秦程晔耳中。
“你知道?”少年顿时激动了,提起双脚几步冲到她跟前,满眼热切地看着她,“你知道?知道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不理他?你知不知道,他很难受他很伤心?”
“我知道。”莫玉慈再次重复,“但,我不能去。”
秦程晔惊愕地瞪大双眼。
“去了也没用。”
她只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再一次转过身,走了,只留下站在原地发怔的秦程晔。
她说她知道。
她心里也在乎。
却仍然不肯迈出这座宫殿,走向他,走向那个一直在深黯夜色里等待他的男子。
他们明明隔得如此之近,心,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远。
这算是爱么?
这算是哪门子的爱?
秦程晔迷惘了。
“有趣。”
凤仪宫中。
听罢来人的汇报,黎凤妍黛眉微挑,唇角漾开抹漪笑,极度勾魂。
她正愁找不到破绽,这破绽,便自己出现了。
既如此,她何必再苦苦等待,何必再留那么颗钉子,扎自己的眼?
“你且这么着。”令来人靠前,黎凤妍压低嗓音,轻轻吐出一番话。
乾元殿御书房中,一片灯火灼灼。
皇帝秦程言、丞相洪宇、兵部尚书万啸海,镇国将军铁黎,以及刚从东郊澄心院被召回的韩之越,正在商议如何处理伪帝秦程暄之事。
自从六月遁出浩京以来,秦程暄占据华陵,始终固守不出,秦程言本欲不加理睬,待作足准备,再将其一举歼之,不想三日前,秦程暄忽然派出数支队伍,出华陵朝各个方向奔袭三州十二郡,沿途烧杀抢掠,导致民怨四起,性质十分恶劣。
似乎有意与其应合,福陵郡的泰亲王,淞阳郡的祈亲王,也各自动作不断,与边关守将通风传讯,来往频繁。
看样子,这仗是不打,也得打了。
问题在于,如何打?
若贸然动手,引得对方拼死力抗,即使取胜,只怕也会元气大伤,若其他某国趁火打劫,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太平,只怕将立即毁于一旦。
现下的境况,的确十分棘手,所以,秦程言在沉思,铁黎在沉思,殿上所有人都在沉思,无人开口。
“皇上,”神情惊惶的小安子忽然从殿外奔进,“皇后,皇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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