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秦程晔轻扯她的衣袖,压低嗓音道。
轻轻扫了眼“熟睡”的纳兰照羽,莫玉慈挪动身子,下了马车,跟着秦程晔一径朝前走。
“喂,你带我去哪儿?”
“回浩京!”
“不!”莫玉慈猛力一把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不?”少年转头看她,眸中有着她所熟悉的倔强,“四哥做错了什么?”
“不是错与对的问题。”阵阵夜风扫过,莫玉慈终是清醒了。
“那是什么?”
“那是——”莫玉慈打住话头,摇头苦笑,“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秦程晔浓眉高扬,“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四哥是皇上,难道还不能保护你么?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秦程暄九州侯更强大的敌人么?”
“是的。”莫玉慈眸光沉静。
“那是谁?”
“……”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对四哥有信心!”
莫玉慈赫然瞪大了双眼,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是她听错了吗?还是这个男孩子身上,有着她和秦程言都不知道的力量,或者特质?
秦程晔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我的四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男人,如果连他都不能保护你,那么,你将再也找不到,所谓的平安、幸福,和快乐!”
莫玉慈惊呆了。
然而,她接下来听到的话,更加动魄惊心:“如果光四哥不够,还有我!我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也同样会,以性命保护你!”
阵阵热流,激烈地冲击着莫玉慈的胸膛。
她想不到。
她真的想不到。
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比他的兄长,更加刚强和无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天生异禀,胆略过人?
无论如何,秦程言能有这样的弟弟,她该为他高兴,为他庆幸。
“程晔,”收起眸中的忧伤和无措,她用极其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你想错了。”
“呃?”秦程晔满眼困惑。
沉沉叹了口气,莫玉慈徐徐启唇:“你四哥并不是怕,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能输。”
是的,历经如此多的磨难,对于他心中的想法,她多多少少,也已经有些了解。
秦程言,是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绝不会弃自己的爱人于不顾,可前提是,他得有足够的把握,扫除面前的障碍,否则,他绝对不会轻易对她作出承诺。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更方便地开始后面的计划。
那些计划,是属于后宫的,属于朝堂的,属于国与国之间的,她已经帮不到他了。
不如离开,远远地离开,让他有更多的精力与时间,投入一场更为宏阔艰辛的战争中去。
她不知道他能否会赢。
但她一定会等。
等到他清扫战场,等到他载誉而归,到那时,他们再共同携手,去面对命运为他们安排的强敌。
秦程晔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逐渐能察觉到,那股从她身体内透出的强劲气息。
她已经平复了悲哀,已经收敛了伤心,而是开始默默地化痛苦为力量,积蓄待发。
或许,她和四哥的选择是对的,可是他的心中,却总是蓬勃着一股不安。
难以说清的不安。
那股不安,来源于他对哥哥深厚的敬爱,还有对眼前这女子,朦朦胧胧的情感。
他就是倔强地,不想让她走。
却也找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让她留下。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僵持着,直到四周的树荫之中,骤然闪出无数道,鬼魅般的白影。
一黑一白。
对比鲜明。
黑的如夜,白的胜雪。
一人冷漠如冰,一人温雅如玉。
这只是表面。
四道目光,定定地落在莫玉慈脸上,无波,亦无澜。
轻轻地,莫玉慈推开了秦程晔。
早知他们会来,只是想不到,如此之快。
罢了,去金淮,回云霄,甚至下地狱,都相差无几。
然而,身后的少年却长剑出鞘,毫不迟疑地将她护到身后,单薄的双肩,竟透出无边的浑凝与伟岸。
黑衣人冷冽的眸光从少年的脸上划过,唇间溢出淡淡一声冷哼。
“莫玉慈,”白衣男子嗓音温润,“归位吧。”
“好。”莫玉慈点头,轻轻扯住秦程晔,“回去。”
少年没有回答,身子依然直立着,右臂抬起,剑锋前指。
黑衣人不耐烦地皱皱眉头,也抬起了手臂。
“这个给你。”莫玉慈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将一样物事塞到秦程晔手中,然后从他身旁掠过,一步步,稳稳沉沉地,迈向前方。
徐徐夜风抚过她的鬓发,这一刻,女子削瘦的身影,却是那样坚挺。
因为她已经明白。
秦程言救不了她。
秦程晔救不了她。
纳兰照羽,同样救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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