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钟声,响彻永霄宫的每个角落。
乾元殿正门大开,文武重臣拾级而上,从秦程言面前走过,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隐藏了真容的少年天子。
他们的脸上,均是愁云满面。
四皇子大军围城,二皇子皇位高坐,他们这些人可就苦恼了——贤臣不事二主,可到底,谁才是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走在最前列的,是年近七旬的老臣洪宇,他已历经三朝,饱经沧桑的面容上,表现出来的,却是难得的平静。
因为他,实在看多了险风恶浪,更清楚如今坐在龙椅上那位的禀性。
随便提一句,这位重臣一直看好的,乃是太子秦程旭,至于其他皇子,都不在他的眼内,要么过于“散漫”,如秦程暄和秦程言,要么年幼稚气,如五皇子秦程晔,六皇子秦程晨,所以,他一直非常坚定地拥护太子,非常坚定地相信,大秦定会有明朗的未来。
可是一夕之间,噩耗传来,太子殿下战殁,这位老臣当着皇帝秦煜翔的面,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但眼泪是挽不回什么的,所以他很快沉默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担得起大秦的未来。
虽然有很多人看好四皇子秦程言,可在他老人家眼里,秦程言还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
直到澹堑关一战,秦程言大胜九州侯,这位老臣心中才不禁震荡了一下,不由暗暗揣测,难道以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事实上,倒不是他老眼昏花,而是残酷的现实,教育了随性不羁的秦程言殿下,让他从之前的任侠使气中脱胎换骨,朝着他的父辈们,光荣地迈进一大步。
秦煜翔的血没有白流,那些曾经忠心护卫过秦程言的人的血,没有白流,死在郦州、死在青芫甘陵瑞平多郡中的将士们的血,也没有白流。
他会警醒的。
他会成长的。
他会很快明白,如何才能,做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
但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阶下,看着这个国家的栋梁们,一个个从他面前走过。
不管他们是忠诚和背叛,他都选择原谅——连韩仪那样十恶不赦的女人,他都选择了饶恕,何况是他们?
“朕决定,迁都华陵,诸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高高的殿门内,秦程暄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秦程言双瞳一紧——迁都?他居然想到迁都?
大殿之上,一片默然,寂寂无语。
原因很简单,自这位二皇子登基以来,已经先后下黑手干掉了三四十名大臣,而在朝堂之上,他从来都是笑容可亲的。
最开始大臣们并不知道他的花花肠子,该说什么畅所欲言,直到两个月后,发现自己身前身后站立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地变化着,他们终于醒悟了。
面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而是腹黑的阴谋家。
谁不听他的话,他便要谁的脑袋。
于是大臣们只能沉默。
因为那时外面的秦程言虽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说有先帝遗诏,他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问题在于——之前皇帝陛下从未透过这样的口风,而且遗诏长啥样,谁都没见过,而秦程暄搞了一场“和平演变”,已然顺利接位。
既然这两个人都姓秦,既然他们的才华能力在众人眼中都不相上下,那么,跟谁不是跟?
秦程言能成气候吗?大家一致表示怀疑。
因为他之前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而且三天两头往外面跑,就连亲生母亲铁皇后重病,也任之不顾(这个是四殿下开始不知情)。
所以,众臣对四殿下,还是有着很多的腹诽与不满。
再观秦程暄,不得不说,以前的形象工程做得很成功,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功绩,但从小听话懂事,遵礼守仪,于皇帝皇后面前也没啥话说,故而,他出来接掌皇位时,居然没遇到啥质疑,就那么坐上去了。
所以,这两位,到底谁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答案曰:雾里观花,我也不知道。
现在,年轻的皇帝陛下提出迁都,众臣为保脑袋,一致聪明地选择闭嘴。
迁就迁吧,还能怎样呢?
不过,仍然有人站出来发表疑问:“启禀陛下,现在城外被大军团团包围,如何脱困?”
“翟尚书不必忧虑,朕自有妙法。”皇帝陛下很温和地给予回答。
于是,礼部尚书翟明一头雾水地退了下去。
“还有他议吗?”
“敢问皇上,为何迁都?”一位比较胆大的文臣——吏部侍郎徐桐站了出来。
“……”秦程暄眸间划过丝阴鹜,却没有回答,因为他着实答不出来——总不能说,我是冒牌的,如今正牌的来了,自然得挪窝吧?
于是,秦程暄决定忽悠一把:“昨夜司天监钦正来报,帝星东移,应在华陵。”
呃——皇帝就是皇帝,皇帝说话总是有理由的。
众臣再默。
“众卿若无别议,即退朝。”秦程暄一摆手,作了最后总结。
沉默着,一干众臣鱼贯退出了大殿,拾级而下。
当最后一名武将从秦程言面前走过时,他轻轻咳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来,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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