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当年爱过我的生母,所以才这般苦口婆心的规劝于我。”修夷站起来,越过他走到窗边的书桌前,拿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又磨好了墨,将毛笔递给他,笑了笑,“那你定然对我生母的容貌铭记于心。现在,你将她的模样画出来给我看。”
巫臣的神色顿了顿,接过那只毛笔,缓步走到书桌前:“你既不信我,我画出你娘的样子来你就能信么?你又没有见过她。”
修夷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手掌被拳心里抓着的那个东西咯的生疼。半晌他笑了笑道:“你且画就是了,我自有我自己的判断方法。”
他握着的,是半块玉佩,上面有一个月亮。
巫臣曾经拿着这块玉佩的另一半。那个玉佩上有一个太阳,两块碎玉合在一起,同他在梦里梦见的那个女人手里的玉佩一模一样。而那个女人,总是用和蔼的目光,唤他,麟儿。
其实他没有告诉巫臣的是,从他找到自己的第一天,拿出了那个信物。他便对巫臣说的话深信不疑了。不然的话也不会留他留到今天。
只是他需要证明另一件事。
巫臣一只手执笔,一只手放在背后,眼睛微闭,手里的毛笔轻轻几个旋转,宣纸上一个女人的容颜跃然而上。
他的心里猛地镇住。他笔下的那个女人,分明就是自己梦里面的那个女人。
所有的事,都是真的,不是梦。不仅仅是一个梦。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将要踏上一条不归路,这条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会信他。
“三日后,你们来吧,”他看着巫臣微微眯着眼睛道。“我给你们打开城门。”
如花出嫁的第三天,楚国兵马军临城下,郑穆公和王后躲在大殿里急得手忙脚乱,一众大臣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的走了出去。
“修夷,快回来!”郑穆公在他身后慌忙叫道。
这个是他的父王,他从记事起就一直尊重的父王,他宠爱自己就像宠爱如花一样。
修夷的身影在听到郑穆公的叫声的时候停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身后是郑穆公的咆哮和母后的啜泣。
他缓缓的走到宫门口,亲手将宫门打开,外头呼啸的楚兵一拥而入,他站在一旁,深眸微垂,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巫臣将他接上马车,一路上,马车里的气氛沉寂的诡异,巫臣的嘴唇动了几次,终于开口问他:“心里难受?”
修夷摇了摇头,面上清冷一片:“不难受。”
可是怎么可能不难受呢?他想。
那是他的国家,是他的父王,是他的母后啊。虽然事实上,父王和母后都不是亲生的,可是他们将他养大,那个国家哺育了他,他却将他们全部出卖。
修夷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后面看了看,那个城池被远远的甩在身后,硝烟弥漫,他的子民,他的亲人,在一种近乎平静的状态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