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里,她先抬手从篮子里捡出了几个萝卜,扔到了吊脚楼下,喂给里面养着的那个东西。
然后才缓步上了楼,踏上竹阶时,唤了一声:“嘉瑟,我回来了。”
那嗓音清丽十分,夹杂些苗音的汉话,听来竟有几分娇媚俏丽。
竹楼内,传来回话的男声,清朗俊逸:“我在。”
那室内一房,竹床之上,盘腿端坐着个道人。那道人丰神俊朗,仙风道骨,眉宇间却有一丝黑气缭绕不散。
正是楼辕寻觅万端的沈鹿鸣。
那苗女入了竹楼,便直奔沈鹿鸣所在的房间。见了他在,便放下了手上的篮子,顺势便坐到了沈鹿鸣身边。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枕在他肩头。原本的冰冷神情几乎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是小女儿般天真烂漫:
“嘉瑟,我今天遇见个可奇怪的人呢。看着十七八岁,却像成人似得把头发束起来。还有呢,他是瘸子,都这个季节了,腿上还盖着毯子。对了,最奇怪的是他眼睛,是一半黑一半绿的!”
沈鹿鸣的脸上是浓浓笑意,玩笑一样的语气:“眼睛一半黑一半绿?是上边黑色下边绿色还是下边黑色上边绿色?”
似乎明白沈鹿鸣是有意逗她,女子掩唇轻笑:“嘉瑟你这是装糊涂呢!当然是一只眼睛黑一只眼睛绿!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
沈鹿鸣依然是带着那温柔的笑意,调侃那女子:
“在中原,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叫阴阳眼。对了,传说阴阳眼的人能看见鬼,柰娘没让他看看么?”
女子,就是虺柰娘。
听沈鹿鸣这样开玩笑,虺柰娘一手抱他胳膊紧了些,一手又粉拳捶他胸口:“你讨厌!明知我最怕那些鬼呀怪呀的!”
沈鹿鸣边笑便揽她入怀:“怕什么?我就是半仙,还能让妖魔鬼怪近你的身?”
虺柰娘略有些羞意,笑着锤了一下沈鹿鸣胸口:“你们汉人最坏了!”
沈鹿鸣笑着仿佛默认,而后又道:“刚才你那小徒弟找你来了,说是许久不见,有些想你,过来看看。”
虺柰娘眉头微微一蹙:“什么想我,那孩子肯定又是在大理城里闲的慌了,才跑我这里来!我告诉这孩子不许擅用我教的蛊术,她却偏偏耐不住心性。你说万一被五龙坛的发现了……算了,这孩子,我真是管不住!”
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又笑了起来,“不说那臭丫头了,嘉瑟,我今天听人唱歌,里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沈鹿鸣含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什么歌?说来我听听?”
“嗯……”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就记得是什么鹿鸣,食什么野苹?好像还有什么筐呀姜啊的。”
沈鹿鸣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傻姑娘!那是《诗·小雅》的《鹿鸣》,我们汉人的一首诗!”说着给她唱了几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而后才解释道:“不是这里有我的名字,是我的名字从这里来的。我是鹿鸣,我弟弟就是沈鹿苹;我的字是嘉瑟,他是嘉笙。我们的名字就是从这首诗里取的。”
虺柰娘显出一脸的不解:“你们汉人的诗不都是五个字七个字的吗?怎么这四个字的也叫诗了?”
沈鹿鸣抬手轻轻捏了下她鼻尖,满脸的神态分明就是宠溺,语气里全是疼惜情人一般:
“我们那边的诗有多的是的体裁,什么歌体行体歌行体乐府体,多了去了!你看人家那‘车辚辚,马萧萧’,三个字一句也是诗啊!”
虺柰娘更是听不懂了,索性揽着沈鹿鸣的腰,靠在他怀里,撒娇耍赖一般的语气:“我不听了!你这就是欺负我不懂你们汉人那些五迷三道的东西!这可比蛊术什么的难多了!”
“呵,你啊,不用懂汉人的东西,单凭你,就够把我弄得五迷三道喽!”
他说这话时,微敞的衣衫里半露出胸口一点肌肤,上面嫣然一抹艳红,形状仿佛是朵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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