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开平王府。
作为八大藩王之中兵权最重的开平王,当年扫荡中原,横推北蒙,一清寰宇,其宫殿之所在,亦是高居西州八景之中最负盛名的云螭山上。
浩荡三百里的云螭山,山势起伏,连绵升腾,若是当今风水大宗师杨松看到此景,必然能道出此乃帝王福地,有神龙抬头之象。
开平王府恰恰就坐落在龙头逆鳞之位置,奢侈华丽,极尽土木之功,府前有从南海之冥运来的青冥石,在当时雕刻圣手荀子平的手中,化作两道盘旋猛蛟,举首向天。当日荀子平取来龙蛟之血,为其蛟柱点睛之时,天地变色,一片晦暗,道道雷霆霹雳闪落。
花廊曲巷,莲池山水,一处一幕,风景俱是不同。
美髯大刀的关长平在屋前空地上酣畅耍了一通刀法,饶是此般森寒天气,亦是满头大汗。
“老关头,你说徐天德见了徐子涵,为何还不让我们走啊?”常逢春挑起一颗花生米,滴溜溜丢入嘴中,又抿一口老酒,那舒坦。
关长平收起大刀,慢慢捋动自己及胸美髯,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徐子涵说,他们这两日就可返京,那我们也应该就是这两日离开。”
正待两人交谈之际,就见神色奇怪的徐子涵从朱红雕花曲廊走了过来,原本在王府中不得配甲,而此时他却正经穿上自己的明光铠,腰悬金丝裹鞘卫刀。
“老徐,咋啦,穿这么正式?”沙场疯子常逢春灌了一口老酒,大喇喇说道。
徐子涵走近,讪讪一笑,说道:“有个人来见你们了。”
“噢?谁啊?”关长平一手捋须,一手握刀,一双卧蚕眉拧在了一起。
“哈哈,本王来看看你们。”一个跛脚老者从徐子涵身后走了出来,虽是老迈,身姿有些佝偻,但是那雄浑煞气却是遮掩不住。
关长平和常逢春对视一眼,继而俱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见过王爷。”
虽然西北边关中原属唐凌天一脉的将士兵甲打心底里不待见这位开平王,拥兵二十万,一不打北蒙,二不填补西北边关军力的不足,自重养势,是为小人,但是看到这位遥领西北统帅的开平王,明面上大家还是留一份情面。
头发花白的徐天德哈哈一笑,慢步走到常逢春之前那位置上,一屁股坐下,端起常逢春所饮之酒,浅浅饮了一口,“致果校尉关长平,怀化中候常逢春。”老人细细打量这两位沙场骁将,眯眼笑着。
“正是某二人!”关长平抱拳说道,双眸看向地面,不动声色。
徐天德也不难为关长平的无礼,“关校尉,你原是正六品的厉锋校尉,带千骑冲锋乃是拿手好戏。如今,你当这带兵卒吃灰的致果校尉,多久了?”
朔风吹来,墨色美髯簌簌抖飞,关长平目光炯炯,慨然道:“自从大将军辞去官职,某就是致果校尉了,足足十年了!”
一直在含笑饮酒的开平王不着边际的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大将军,你说的大将军又是何人?夏侯操?”
关长平当然知道开平王口中夏侯操何人也,乃是继任唐凌天西北军统帅位置之人,与徐天德差不多年龄,是当年经历过南北大战留下来的老将,只不过他入军伍较晚,在南北大战后期才跟随徐天德北伐北蒙,成了开平王手下首席大将!
在徐天德迫使唐凌天辞去辅国大将军一职后,便让自己多年心腹爱将夏侯操替代唐凌天,成为了西北军统帅,虽然这些年还未曾将西北军收入怀中,但是夏侯操经营十年,已然建立了不小威信,收复了不少原先属于唐凌天一脉的将士。
被开平王咄咄逼问,关长平长长吸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手掌正抚摸着自己脸上刀疤的常逢春,沉声道:“大将军是唐凌天!”
气势登时紧张。
本是事外人的徐子涵额头上挂起斗大汗珠,却丝毫不敢乱动,虽然自己是京师十三卫的人,但是唐凌天与开平王的矛盾,在庙堂重臣那里还不是传得沸沸扬扬。
杀人疯狂的常逢春舔了舔嘴唇,手掌按在腰刀之上,面部肌肉扭动,那一条狰狞刀疤更添几分凶恶。
徐天德面上的笑意一分分消沉,眸中的寒光却是一分分闪亮。
大雪森寒,人心更寒。
这是开平王王府,若没有几尊盖世高手守护在这里,关长平打死都不信,且别说自己堪堪势境的武功修为,哪怕是唐凌天在此,徐天德若是真想杀人,他走得了吗?
徐天德重重一拍膝盖,撑手站了起来,“好!”两道如刀光般雪亮的眼光扫过在场三人,朗声道:“好一个辅国大将军唐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