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探春连忙回头去看。
一穿着浅粉□□滚银蓝边对襟收腰齐膝褙子,外罩一件竹青色绣折枝牡丹蜀锦短比甲,下穿了一件鹅黄色杂珠锦百褶裙。头上挽了个精致的流仙髻,嵌了一串水头极好的祖母绿水滴形坠子,又斜插了一根银丝边攒东珠流苏簪子的女子走了进来。
端庄,俏丽,称得上是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不是元春又是谁?
探春无声地叹了口气。
迎春探春两人见元春款款而入,连忙站起来给元春让出来个位置。
元春却推辞笑道:“我也不坐了,”转头先对宁云笑说:“你都是稀客,真真同住在京里,好久见不到一次,如今我们姐妹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可是要好好乐乐。”
宁云忙说:“元春姐姐说的是。”
元春拍拍宁云,跟黛玉说道:“你来京城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跟我不用客气,如果哪个下人有不周到的地方,或者惹你生气了,你就跟我说,千万别委屈着自己。”
黛玉打量元春两眼,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元春姐姐太客气了,今番是母亲带我上京,又住在自己的外祖母家里,我是客人,说起来,是我失礼了,未来得及跟元春姐姐道声谢,反而累的元春姐姐多心。”
说着,竟然是列架子要站起来给元春赔不是。
元春慌忙把黛玉按在了椅子上,道:“你看,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要是这么说,这不是多心了?”
宁云看着身边两人暗潮涌动,无奈的皱了皱眉。
跟元春比,黛玉到底是年纪小。
不过这番年纪,有这般的通透,看得出来,贾敏对这目前唯一的女儿的教养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她不愿意看元春和黛玉就这么一点破事就吵起来,毕竟传出去,外头人会说元春的不是,因着王氏和王夫人的关系,她自然是偏袒元春几分,便插嘴道:“元春姐姐,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什么祖姑母,是不是有什么事?”
元春恍然大悟般的转过身子,一甩袖,笑笑,“呀,到把正事给忘了。”
探春将手里的茶盅放下,说道:“大姐什么时候开始健忘了?快跟我们说说,什么正事呀。”
她眼底一抹而过的讥讽却被元春揽入眼底。
元春自持身份,她毕竟是嫡出长女,不能拉下脸来和探春一个庶女计较。
她只当是没看见,没听见,笑着跟宁云等人说:“我在廊下碰上琏二嫂子了,她正从祖母那里出来,正要过来跟你们说,结果被母亲叫去了,所以让我过来跟你们说,祖母那里摆下了酒宴,让咱们赶紧过去呢。”
探春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被宁云打断了。
宁云懒得看元春和探春两人的吵嘴,笑道:“那咱们还不快点过去,一会儿要是晚了,要是让姨母,祖姑母等了,岂不是我们失礼了。”
“宁云表妹说的是。”探春挑起一边眉毛,理了理颈间那金灿灿的项圈,“这项圈怪沉得,压得我脖子生疼。”
顺便有几分挑衅似的看着元春。
她这句话一出来,元春险险气个倒仰。
前个王夫人数落了赵姨娘几句,结果可好,还没出三天,她爹就巴巴的给探春打了这么个金项圈。
这不是打她们母女的脸?
元春冷笑了一声,却柔声走到跟前,说道:“来,我看看,”低头仔细的看看探春的脖子,探春身子一僵,却没说什么。
“呦,可真的是红了。”元春扬声道,“抱琴,把我房里那化瘀碧痕膏拿过来。”
然后埋怨探春道:“你看看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带出来,都说你多少次了,还不改改,你看,你脖子都压红了,这让母亲看见了,该多心疼,今天又不是见什么外客,宁云妹妹,黛玉妹妹都是家里人,弄的这么见外。”
探春顿时语塞,支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元春这个关爱妹妹的大姐姐形象太无懈可击,她甚至找不到半点漏洞,最后不得不惺惺的点了点头,。
元春得意一笑。
迎春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探春瞪了一眼,马上低头看着地板。
黛玉看看元春,看看探春,顿时觉得有几分无聊,她突然觉得父亲也许是对的,不应该和贾府众人走的太近。
她记得父亲常说,若想看一个家族的底蕴和能不能维持住如今所得到的地位,就要看后宅是否安宁。
世家大族,人口众多,亲缘关系甚广,每每行事,都有为难之处,但是如果嫡庶有别,恪守本分,姐妹友爱,这个家族定是在走上坡路。
若嫡庶不分,姐妹争锋,那这个家族就算是泼天富贵,也不过是红楼一梦,转瞬即逝的繁华罢了。
在黛玉此时看来,单见元春探春两人,便可知这贾府简直是……
乌烟瘴气。
于是她一拉宁云这个在场唯一一个不是贾府中人,低声说道:“我总觉得,这样还是有几分的不妥当。”
她瞄了一眼元春探春。